“你一定得讀這篇報道,埃德加。”凱瑟琳一邊說,一邊把裙子弄平整,然後伸手去拿畫報。

“一架1840埃拉爾。它的聲音聽起來很可怕。我們應該會大賺一筆。”

“哦,是嗎。”她站起來,然後走向飯桌。她從來不問是誰的鋼琴,或者鋼琴在哪兒,這些都不是她關心的問題,因為在過去十八年裡,唯一的回答就是這是年老的某某夫人的鋼琴,在倫敦某某大街。埃德加很高興她並沒有追問,剩下的就要來了,他是一個耐心的人,他明白急於求成只會使他調音時把琴絃調得過緊,而現在,則會使他和妻子之間的關係變得緊張。他剛剛看了《倫敦新聞畫報》,在《京都酒店的招待》這一報道下面有一篇文章《達寇的暴行》,作者是“第三廓爾喀兵團”的一名軍官。這是一則小短文,詳細描述了與一幫洗劫一個友好村莊的土匪之間的小衝突,以及在殖民地平定衝突通常要付出的代價。要不是因為文章標題是“緬甸概聞”,他根本不會注意到那篇文章。他很熟悉這個專欄———差不多每週都有,但是他很少關注,直到今時今日。他把文章從那頁中撕了下來,然後把報紙折起來放在小桌子上的一堆檔案下面。她應該看不到。從飯廳傳來銀製餐具叮噹碰撞的聲音以及煮熟的土豆的香味。

調琴師 第二章(4)

第二天早上,埃德加坐在兩人小桌邊,凱瑟琳沏了茶,做了吐司,擺好黃油和果醬罐。他緘默不語,而她穿梭在廚房裡,不停地說秋天的雨,談政治,論新聞,打破著沉默。“埃德加,你聽說了嗎,有關昨天公共汽車車禍的報道?以及接待德國男爵的新聞?還有東區一個年輕媽媽因為謀殺自己的孩子而被捕的訊息?”

“沒有,”他心不在焉地回答,“沒聽說過,你給我講講吧。”

“可怕,太可怕了。他丈夫———好像是名煤炭搬運工———發現了孩子們的屍體,兩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一起蜷曲在床上。他報了警,警察逮捕了他的妻子。多悲慘的事兒啊!可憐的丈夫,怎麼也不相信是她乾的———想想看,同時失去了你的妻子和孩子。她說她只是給孩子們服用了一種專利藥品,幫助他們睡覺。我想他們應該逮捕專利藥品製造商。我相信她,你呢?”

“當然,親愛的。”他把杯子舉到嘴邊,吸了一口蒸汽。

“你沒在聽。”凱瑟琳說。

“我當然在聽,太可怕了。”他的確在聽,他還聯想到了三個孩子的模樣,臉色蒼白,好像沒有睜開眼睛的小老鼠。

“噢,我知道我不應該讀這些故事,”她說,“它們讓我很煩。我們還是說說其他事兒吧。今天法雷爾合同能結束嗎?”

“不行,我想要到這週末了。十點鐘在梅菲爾區有個活兒,要修一架布羅特伍德三角鋼琴,我還不知道它哪裡出了問題。走之前我還得去店裡忙一會兒。”

“今晚一定要準時回家。你知道我討厭等人。”

“我知道了。”說著,他伸出了手,把凱瑟琳的手握在手心裡。她覺得這是一個誇張的動作,但隨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們的僕人,一個來自白教堂區的小女孩回家照顧她身患肺病的媽媽去了,凱瑟琳只好離開餐桌親自去樓上收拾臥室。她白天通常都待在家裡,幫忙做點兒雜事,比如接聽一下埃德加客戶的電話、安排任務、組織社交活動等等。她丈夫覺得自己和樂器打交道更加舒服,所以這種事情讓她處理他更開心。他們沒有小孩,這倒不是因為他們沒有盡力嘗試過。事實上,他們的婚姻總保持著浪漫多情的氣息。有時望著自己的丈夫在房間裡心不在焉地漫走,凱瑟琳感到很驚訝,他們的婚姻怎麼會有戀愛的感覺。不過最初,正如凱瑟琳的母親所說,這種沒有孩子的狀態惹人注意,這令他們兩個人頗為悲傷。好在他們已經習慣了,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