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飯前謝恩祈禱,午餐正式開始。埃德加坐在杜額提少校對面。杜額提少校身材肥胖,十分愛笑,呼吸急促。他問了埃德加旅途的情況,並且將運河裡汽船的情形拿來作為笑柄。埃德加左邊坐著杜額提夫人,塗著香粉,身材高挑。她問埃德加是否關心英國的政治局勢,埃德加沒有直接回答,他談了一些女王登基週年的準備工作。

她繼續問下去,幾分鐘後少校打斷了她,輕聲笑著說:“哦,天呀,我猜德雷克先生來到緬甸的一個原因,是要擺脫英國的政治。是吧,德雷克先生?”所有人都笑起來,連杜額提夫人也笑出聲來。她先前正在喝湯,為自己打聽到的客人的一點訊息而揚揚得意。埃德加卻為這個問題感到緊張,正如走在鋼絲上一樣,搖搖晃晃差點就抖出了他來緬甸的真實原因。坐在右邊的漢明頓夫人突然插嘴,責備少校以這種事情開玩笑。“這可不是空談,不是的,這是關於大英帝國的話題,我們一定要了解這類話題,這裡的郵件總是不能及時到達。女王陛下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我聽說哈欽斯夫人已經縮減了開支,這發生在倫敦化裝舞會之前還是之後?”

“之後。”

“太幸運了,不是對哈欽斯夫人而言,而是對舞會而言,無論如何舞會還是很吸引人的,我多麼希望自己能參加那場舞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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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琴師 第九章(7)

一些女士開始唧唧喳喳地各抒己見,討論起每個人在英國參加的最後一場社交舞會。這時埃德加坐正,開始進餐。

他們還算彬彬有禮,埃德加心想,要是在英國,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到邀請參加這樣的盛會。話題發展的方向也讓他感到安心———有什麼比化裝舞會更安全的話題呢?這個話題不會偏向諸如鋼琴、與眾不同的醫生這樣有潛在危險的方向。這時漢明頓夫人問道:“你參加那場舞會了嗎,德雷克先生?”這個問題本來並無大礙,德雷克回答說:“沒有,我沒有參加。”她追問:“您對這場舞會知之甚多,您一定是參加了。”他回答道:“沒有,”但客氣地補充了一句,“我只是修理了一下埃拉爾鋼琴,那次舞會上我彈奏了那架鋼琴。”話音剛落,他就意識到自己不應該說這些。她繼續追問:“打擾一下,您剛才說什麼大鋼琴?”此時他已經不能控制自己了:“埃拉爾,這是一種鋼琴的名稱,倫敦最上等的鋼琴,有一架1854年製造的埃拉爾鋼琴,非常美觀,一年前我曾給它調過音,那次舞會上需要給這架鋼琴調音。”她對此回答感到很滿意,沉默了一會兒。這種沉默經常預示著話題的轉變。“埃拉爾……這不就是卡羅爾醫生彈的那種鋼琴嗎?”漢明頓夫人果然並無惡意地問道。

那時這場談話還是可以挽救的,比如出現以下幾種情況:杜額提夫人飛快地開口,詢問眼前這位客人對緬甸天氣的看法,聽他回答這裡的天氣是多麼惡劣;杜額提少校談論東芝地區外圍的土匪最近發動的襲擊;漢明頓夫人繼續談論舞會的話題,這個話題還遠遠沒有討論完,因為她還想知道她的朋友碧絲小姐是否參加了舞會。但是坐在杜額提少校旁邊的懷斯特上校———儘管整場宴會中他都保持沉默———突然大聲叫道:“我們應該把那垃圾扔到河裡去!”大家都聽得真切。

這時埃德加轉過身背對著漢明頓夫人。“不好意思,上校先生,您剛才說什麼?”

“我只是希望,為了女王陛下的利益,那該死的鋼琴該被拋進伊洛瓦底江,或是當作柴火燒掉。”

餐桌邊的人都緘默不語。剛才納什?博恩漢姆正在和別人討論另外一個話題,聽到這話,他說道:“拜託,上校先生,這個話題之前已經結束了。”

“不要告訴我應該談些什麼,上尉,因為那架鋼琴使我在與達寇的搏鬥中失去了五名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