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身邊翻滾,大得出奇,大得驚人,光滑的面板在搖曳不定的光輝下看起來非常強健。有一隻大海豚朝我們遊近,距我們不足一米遠,最後轉了個身,白色的腹部彎曲著繞過我們,活像一堵牆。他遊過的時候,我看到那深色的眼珠旋轉著打量著我。他寬闊的尾鰭捲起一股強“你好,”希莉說,但這個飛速遊動的傢伙已經消失在模糊的遠方,現在唯有突如其來的寂靜。希莉手指一點,關掉了翻譯器。“想和他們說說話嗎? ”她問我。

“當然。”其實我有些猶疑。經過三個多世紀的努力,人和海洋哺乳動物之間依然不可能進行真正像樣的對話。邁克曾經告訴我,舊地不同孤兒群之間的思維模式有相當大的不同,他們共同知道的事情寥寥可數。一個大流亡前的專家曾經撰文說,如果想和海豚或者小鯨說話,那麼結果就跟和一個一歲大的人類嬰兒說話差不多,徒勞無益。雙方似乎都享受著交流,內容也好像是對話,但雙方都不可能對對方有更深的瞭解。希莉又把翻譯晶片開啟了。“你好。”我說。

天地沉默了一分鐘之後,我們的耳塞都嗡嗡作響,海洋迴盪著震顫的啼泣。

遙遠/沒有尾鰭/問候的聲調? ,電流脈衝/圍繞我/好玩? “這是什麼鬼玩意兒? ”我衝希莉問道,翻譯器又顫出了我的問題。希莉躲在她的濾息面具後,吃吃地笑著。

我又試了試。“你好! 這是來自……嗯……地表的問候。你好嗎? ”

那隻大型的雄海豚……我覺得它應該是雄性……轉了個彎像魚雷一樣衝向我們。他一路搖擺著拍水而來,儘管那天早上我記得戴上了腳蹼,他的速度依然是我最快速度的十倍。霎時間,我以為他是要過來撞翻我們,於是我蜷起雙腿,緊緊抓著龍骨根。然後他從我們身邊遊過,浮到水面上呼吸去了,而希莉和我則被他洶湧的尾波和高頻叫聲攪得七葷八素。

沒有尾鰭/也不能吃/不游泳/不玩/不好玩。

希莉關掉翻譯器,遊近了一點。她輕輕抓著我的肩膀,而我用右手握著龍骨根。我們在溫暖的海流中漂流,我的雙腿挨著她的。一群小小的深紅色鬥魚在我們頭頂上搖動,海豚深色的身影轉著圈,越遊越遠了。

“夠了嗎? ”她問。她的手掌平貼在我的胸膛。

“再試一次,”我說。希莉點點頭,又將晶片扭開。洋流拂過,又把我們推到了一起。她雙臂滑過抱住我的身體。

“你們為什麼要放牧群島? ”我向那群在粼粼波光中繞圈的寬吻海豚問道。“你們和小島在一起能得到什麼好處? ”

現在有聲音/老歌/深水/不是大聲音/不是鯊魚/老歌/新歌。

希莉的身體完全貼在我身上了。她的左臂緊緊環抱著我。“大聲音是指鯨。”她輕聲說。她的頭髮呈扇形絲絲散開。她的右手往下移動,好像對自己摸到的東西感到奇怪。

“你們想念大聲音嗎? ”我向那些陰影問道。沒有迴音。希莉雙腿滑過,夾住我的臀部。水面像一個大碗,扣在距離我們頭頂四十米的地方,光線在裡面攪拌。

“舊地海洋的哪一點最令你們懷念? ”我問。我的左手將希莉拉得更近,順著她背部的曲線滑下,她臀部翹起,迎接我手掌的撫觸,我緊緊擁著她。在那些轉圈的海豚眼裡,我們看起來一定像是個單一的生物。希莉略略上浮,緊靠著我,我們融為了一體。

翻譯晶片的線纏在了一起,在希莉的肩膀上方漂流翻滾。我伸手想關掉它,但是中途停了手,因為突然間,耳中嗡嗡地響起我問題的答案。

懷念鯊魚/懷念鯊魚/懷念鯊魚/懷念鯊魚/鯊魚/鯊魚/鯊魚。

我關上晶片,搖搖頭。我沒懂。我沒懂的事情太多了。我閉上眼,和希莉一起順著洋流和我們身體的節律,輕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