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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是隻泊著這一支結親的船隊,因而此刻的喧鬧惹出的便是一派病態的繁華。李家的家奴封鎖了離岸十丈之地,連那些有頭有臉的人們,也只能在綵棚下嗑牙,直到船上相請,才可上去。
這時便有個長隨舉著燈下船來,一面恭送著“威武會餘當家”、“春山會館朱爺”、“昌廣商會胡爺”,一面扯著調門叫道:“公子恭請‘激流船隊的吳爺’、‘落葉織坊柯娘子’……‘逐潮館沈爺’上船!”
最後一聲讓那坐在棚中許久不發一言的老人受驚似的跳站起來,啞著嗓子應了。
他非同一般的嗓音引得四下裡的人們投以同情的目光,逐潮館主被捲進李家內鬥,險死還生的事,他們都微有所聞。
按規矩,隨從們全都留下,他一人跟在前幾位被請的貴客後面,步履蹣跚著踏上跳板。
船邊上站著的一個小家奴見了,趕緊搶過來扶了他一把:“沈爺當心!”
卻又在他耳邊極快補了一句:“鷹爺當心!”
這第二句“鷹”字說得極含糊,外人聽來,便如連說了兩句“沈爺當心”。
獵天鷹心頭狂跳了下,只因為他本就做出顫顫巍巍的神態,才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來。
他側過頭來,看到那小家奴的雙眸,眨動間流轉出一種沉著的神態,驟然喚起了他的記憶。
“飲冰。”他用眼光喚了這一聲。
她垂下眼退回了船舷。
獵天鷹不敢多看她,抬起頭,前面主艙室門扇洞開,燈火通明。錦衣的公子笑容盈盈,正與身邊的客人談笑風生。在他身後,圍起一道繡滿“喜”字的屏風。彩燈的光芒照得堂中人人鬚髮可見,屏風之後,卻隱沒在一片混沌中,只隱隱綽綽地映出個高髻廣袖的影子。
他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熟悉的氣息。
是你嗎?
雖然剛剛被提醒過,獵天鷹還是忍不住凝神看著那屏風。眼前不住地閃過她的容色,卻發覺竟不比此時投在屏風上的影子清晰多少。
來之前,沈礁嘆著氣道:“你非去不可?”
他毫不遲疑地點頭。
“你何苦!”沈礁被捏碎的喉嚨,說出的話嘶啞不清,“這一去,興許就送了性命,值得麼?”
獵天鷹苦澀地笑,他沒有回答,只在心裡道:“這是孽緣……豈容得你去分辨值得不值得麼?”
那日一別之後,獵天鷹頗有就此遠去,再不見她的念頭。然而只轉悠到日落,腳步竟不自覺地,帶著身子回到了那道清泉邊,便如同有一根索子在身上越纏越緊,再也不能鬆開。
他沉甸甸地坐了下去,坐到天色黑透,才勉強拾了柴火,從水中撈了一尾魚上來。魚湯沸騰起,想起曾有雙眼眸,在火光的那一邊凝視著自己,心中便是一陣陣的焦灼。
如此過了一日、二日、三日……
到了第六日,當天色重又泛白時。他站起身來,發現他坐過的地方,一片深濃的青黃色,而舉目望去,漫野都蒙著層瑩瑩白翳。
竟然降霜了。
獵天鷹揉著自己的面頰和頭髮,滿手都是霜花,他驟覺世事如此寒冷而荒涼,心中便起了個不顧一切的念頭。
“我總要去問她一句!”
問什麼?
“為什麼不回來?”
可笑,他幾乎都能想象出來李歆慈會怎樣地掠過他一眼,不屑一答;或是說:“許多事情,你我都一清二楚,裝作不知道,有什麼好處麼?”
或許他能問:“那一夜,你到底想在我這裡,得到些什麼?”
或許李歆慈只是被人性中深藏著的慾望征服,在某個不為人見的地方放縱自己,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掙扎在其中,無力抗拒?
“你心裡,終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