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無名指的戒指。

之前脫下來給他戴過的那枚螢石戒,此刻又回到了燕王手上。

熒光照亮他的白毛,而他正在叮叮噹噹的,物盡其用地用卯辰戟上碎裂下來的一段戟頭當小鑿子,努力鑿著石壁。聽聞他動了,回過頭來。

“你醒了?”

慕廣寒:“……”

淡淡熒光下,他環視四周。他們似乎被困在了一個一丈見方、低矮塌陷的淵底石縫之間。洞壁是一堆凌亂的石頭和土塊,還不斷有小石頭滾落下來。石縫狹窄逼仄,人不能站起,最多像燕王一樣半跪著。

洞內透著一股沉悶,陰暗潮溼又十分寒冷,而他身上裹著燕王的黑色披風。

……甚至燕王還拿護具皮腰封,給他團了個枕頭。

就,真的是。

迷惘。

迷惘之一,他身上雖然也有幾處疼,但細查之下,卻都是之前與兩個怪物纏鬥的擦傷。沒有旁的傷,更沒有斷胳膊少腿。

而燕王還能在那敲敲打打,應該也沒大事。

但,按理說,從萬丈深淵摔下來,沒有都變肉泥就已是奇蹟。怎麼可能兩人雙雙這般全須全尾呢?

迷惘之二,他適才好像,做了一個十分逼真的噩夢。

還哭了,眼睛至今腫痛。好像是夢見燕王躺在棺材裡,而他在哭喪。

可如今醒了以後,卻發現根本不對——夢裡睡在棺材裡的人,分明根本不是燕王。

非要說的話,好像是……顧蘇枋?

為何他在夢裡要對著顧蘇枋的臉,肝腸寸斷地給燕王哭喪。

別的不說。

他對燕王,是有那麼一點點不該有的動心,他承認。

但也真就只有,那一點點而已。

燕王死了,他也會挺難過,但真不至於哭成那樣。就……彷彿死了一生摯愛,恨不得能跟著一起揚了,徹頭徹尾的心灰意冷。

唉。

算了,夢只是夢。而且指不定眼前這一切才是做夢呢,不然怎麼解釋兩人都完好無損?

正想著,又有一陣泥沙碎石漏下。

燕王那邊,頃刻變得灰頭土臉。

他甩了甩兔毛,乖乖

停手:“不挖了。”

在不知深淺的深淵石縫裡亂挖,可能反而導致塌方。只不過不挖的話,被困死在此處又不太甘心。

慕廣寒:“你的寶馬既認路,指不定會自己回去,再帶趙將軍他們來救我們。”

燕王聞言想了想:“也是。”

“紅藥他們的話,應該會想辦法挖我們出去。”

“畢竟,他們幾個的全副身家,都還綁在我身上。”

慕廣寒:“……”

看,一個這樣考慮問題的西涼王。

在說起趙紅藥會挖他出來時,理由不是多年並肩作戰的情誼,而是實打實的利益。

一個這樣的人,究竟又能是為了什麼利益,才肯不要命地跟著他跳下來?

“……”

“你過來。”

他伸出手。

也許只是一時的有感而發。

不知為何,想摸摸他。

只是。

哪有人聽到“過來”,是把伸頭過來給人摸的???

慕廣寒一臉的難以理解,在燕王亂草一樣的頭頂揉了幾下,又幫他拍掉剛沾上的灰。

真當自己是隻大兔子了麼?

……

兔頭觸感溫暖,驅散了噩夢殘留的深寒。

活著就好。

真的,至少在這一刻,兩個人都活著。

比什麼都好。

黑不見底的崖底,等待人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