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準備結婚,而且是出於愛情,在決鬥之後……他哪裡會想到其他的事情呢?”

瑪麗婭·尼珂拉耶芙娜開始沉思,用自己闊大的然而整齊和潔白得如牛奶一般的牙齒咬齧扇子的柄。

薩寧感到他無法擺脫的那團煙霧又開始在他腦子裡升起來——這已經是第二天了。

他和瑪麗婭·尼珂拉耶芙娜之間的談話是壓低了聲音進行的,幾乎是竊竊私語——而這尤其使他生氣和不安……

這一切到什麼時候才會了結呢?

脆弱的人們永遠不會主動去了結它——老是等待著它的終結。

舞臺上有人打噴嚏;這個噴嚏是作者安排到自己的劇本里作為“喜劇因素”的;劇本里再也沒有其他的喜劇成分了,所以觀眾仍很滿意這個情節,都笑了。

這笑聲也叫薩寧生氣。

他一度不知該怎麼好——是生氣呢還是高興,是愁悶呢還是歡娛?唉,要是傑瑪看見她的話!

“是的,這太奇怪了,”瑪麗婭·尼珂拉耶芙娜突然又說道,“一個人向您宣佈,而且語氣是這樣平靜:‘我打算娶親’;可是誰也不會平靜地對您說:‘我打算投河去’。可是——這兩者又有什麼區別呢?奇怪,真的。”

薩寧已經十分懊喪。

“區別是很大的,瑪麗婭·尼珂拉耶芙娜!那個投河的人他並不害怕:他會游泳;再則……至於婚姻結合的怪誕……如果真要說的話……”

他戛然而止,不說了。

瑪麗婭·尼珂拉耶芙娜用扇子往自己的掌心裡一拍。

“說下去,德米特里·巴甫洛維奇,說下去——我知道您想說的是什麼。‘如果真要說的話,親愛的太太,瑪麗婭·尼珂拉耶芙娜·波洛索娃,’——您是想這樣說,‘再也想像不出比您的婚姻更奇怪的事了……對您的丈夫我可是十分了解的,而旦從小就開始了!’這就是您想說的話,您,一個會游泳的人!”

“對不起。”薩寧剛想開口說……

“難道不是這樣嗎?不是嗎?”瑪麗婭·尼珂拉耶芙娜固執地說。“來,請正面朝我看,說我講得不對吧!”

薩寧不知道把眼睛朝哪裡看好。

“好,請原諒:您說對了,既然您一定要我這麼辦。”他終於說。

“是這樣……是這樣。那麼——您,一個會游泳的人,是否問過自己,究竟是什麼原因使一個女人,她既不貧窮……也不愚蠢……也不難看,產生這樣奇怪的行動呢?也許您對此不感興趣;不過反正如此。現在我不告訴您原因,等到幕間休息一結束再說。我一直擔心可別有人撞進來……”

瑪麗婭·尼珂拉耶芙娜還來不及把這最後一句話說完,通外間的門真的開啟了一半——於是探進一個油汗滿面的紅色腦袋來,它雖然還年輕,卻已經掉了牙,一頭平直的長髮,一個掛下來的鼻子,一雙蝙蝠一樣的大耳朵,好事而遲鈍的一雙眼睛,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眼鏡上又夾著一副夾鼻鏡。這個腦袋向內掃視一遍,發現了瑪麗婭·尼珂拉耶芙娜,不懷好意地咧嘴笑了笑,點點頭……腦袋下面青筋嶙嶙的脖子伸得長長的。

瑪麗婭·尼珂拉耶芙娜朝著他揮動手帕。

“我不在家!Ich bin nicht zu Hause,Herr P……!Ich binnicht zu Hause……走開,走開!”

腦袋吃了一驚,強裝出一副笑容,學著它一度頂禮膜拜的李斯特的樣子,用彷彿哭泣的聲音說:“很好!很好!”①——然後消失了。

① 原文為德文。

“這是什麼人物?”

薩寧問。

“他?維斯巴頓的批評家。一個‘要筆桿兒的’或者當差的,隨你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