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都沒打過,此時又是惶急交加,竟是抗不過他的大力,被他一把拽了起來。只是,張越的手腕也被郭玹緊緊鉗住。

儘管此時此刻,張越大可叫外頭的錦衣衛出馬把人拉開,但郭家的罪責如何還說不清楚,張太后只是讓錦衣衛把這座宅子圍住。既沒有派人抄檢,也沒有派人拿問,只是去田莊上抓了一個郭聰,足可見本就想把局面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至少是暫時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於是,他也沒有甩脫郭玹的手,而是就勢將其扶到了一邊的檀木交椅上。

“侯爺,且不說令郎是令郎,你是你,太后如今也不過是宣召你入宮,並沒有下別的旨意。侯爺也是將門虎子,如今情勢如何尚且不得而知,怎麼就胡亂求人?”

屁股一挨著椅子,郭玹就回過了神來。他剛剛是被太后派張越傳諭的訊息給嚇懵了,以為接下來就是不測之禍,可這會兒再品品張越這話,想到來的是張越而不是東廠或錦衣衛的頭頭,他就一下子醒過神來,知道此次還有轉機。只剛剛的舉動卻是收不回來了,於是,他忍不住偷瞟了一眼張越。心想自己幸好把下人遣開了,否則要是讓人看見就更說不清了。

有了這一層體悟,他剛剛那雪白的臉上便多了幾分血色,竭力把自個下跪的那一遭忘到了腦後,仍是感激涕零狀地抓著張越的雙手:“活了一大把年紀,卻還是看不透參不透,還多虧了賢侄你提醒。你說得沒錯,太后仁慈,必定會明察秋毫……”

郭玹的絮絮叨叨說了一陣子,張越卻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倒是不在乎聽人囉嗦,但問題這傢伙死抓著他的手算怎麼回事?好容易等到那一番嘮叨到了頭,他就不動聲色地抽回了手,這才揹著手說道:“侯爺既然明白太后的苦心,那就儘快備馬入宮吧。”

“是是是……”郭玹連連點頭,突然想起另外一樁事,便試探著問道,“怎麼,張大人不隨我一道入宮?我家門前屋後的那些錦衣衛……”

張越被郭玹一會兒賢侄一會兒大人叫得腦袋疼,此時便打斷了郭玹的話:“我都說了,太后只是順道讓我宣諭,隨行再帶上幾個錦衣衛就行了。至於這宅子四周的守衛……京師各家公侯伯府以及六部都察院堂官都是如此,不過人數多寡而已。還請侯爺好好約束家裡人,事情總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切勿在這當口再做出什麼不好收拾的事。”

聽著聽著,起初還為張越不隨自己入宮而再次驚懼了起來的郭玹漸漸信了。這順道宣召和領特旨宣召原本就是不同的意思,如此看來,興許還真的有那僥倖。於是,他更是把頭點得猶如小雞啄米。等到把張越送出了正堂,他方才醒悟到剛剛只顧著惶急害怕。把下人都屏退了,竟是連口茶都沒上。再聯想到一開始的出醜,一向最注重禮儀的他臉上更是掛不住。

“張大人,剛剛若是有失禮之處還請包涵。”

已經下了臺階的張越聽到這句話,便停下步子轉過身來,又客套了兩句,目光卻忍不住落在了那正堂上斗大的三個金漆大字上。朱高熾登基滿打滿算不過數月,群臣之中能得墨寶的,也就是執掌五府的幾個頂尖勳貴和楊士奇蹇義等部閣重臣,而郭玹這兒卻有一塊御賜的正堂匾額,只要不是真的謀逆,張太后怕還是會網開一面。

朱高熾於他張越並沒有多大賞識,對張家更多的是借重而非真正的信賴。倘若朱高熾多活幾年,郭家自會憑藉郭貴妃之力蒸蒸日上,如紅樓夢中的賈家那般烈火烹油鮮花著錦,要是還能出個爭氣的兒孫,未必就不會是第二個張家。

這種體悟在出了郭家大門,看到那輛還停在門前的馬車時,更是攀升到了頂點。一門兩侯,太祖寧妃,兩位王妃,一位駙馬……衰敗二十多年之後迎來了短暫的復興,卻讓一家人四分五裂。再加上出了這次的事,如今的郭家卻徹底沒機會了,縱使不敗落,也會大傷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