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更將大壞!無論是孔孟聖賢之道,還是我朝祖制,都是說輕徭薄賦,並非是不究逃稅。因而,於侍御先前所說江南田制敗壞,正是徹查之機。”

張越一直在打量大佬們的臉色。除了楊士奇杜楨這樣素來從臉上看不出來的之外,其餘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變化——郭璡是好奇地打量著人,看樣子是似乎準備記在自己吏部的用人名單上;胡濙是眉頭微皺,這位署理戶部的禮部尚書似乎對顧彬的言辭犀利有些不以為然;吳中臉色雖沉著,可瞧著那站立的模樣,應當是有些緊張,想來也是,部閣大佬之中,這位是以愛錢出名的;至於金幼孜楊溥這般的,則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朱瞻基自然是滿臉關注和留心,甚至還把王瑾叫了過來低聲詢問了幾句,最後才點了點頭。看見皇帝這般光景,底下的大臣中不少都是憂心忡忡,表情尷尬的則更多——儘管之前皇帝才剛剛下過詔令讓眾官自查家中田產,但抱著僥倖之心的人不在少數,誰也沒想到,這種理應是雷聲大雨點小的事竟會演變成真刀真槍的實戰。

真要那麼大張旗鼓去查?假如真的如此,那他們家裡的田產。豈不是要大費周章地重新分離出去,亦或是想想其他辦法?

勳貴們也各自有各自的莊田,他們的免賦免役雖說比文官們高得多,可和真實的進項一比,自然也相差很多。可如今因為他們大多佔了第一批下海行海商的光,所以對於那點田賦也還扛得起,倒是看著文官們的苦相頗有些解氣。而奉旨知經筵的英國公張輔則是自始至終看著那些人一個個發言,臉上表情紋絲不動,直到那代表結束的銅鈴聲響起。

這頭一回的弘文閣議事,有的人盡興,有的人失落。有的人緊張,有的人哀嘆……竟是眾生百相各有不同。而部閣大佬則是和天子一塊去了文華殿,因為剛剛的那些慷慨陳詞自有專人記錄,他們雖不至於記性差到還要再看一遍,但至少得留下來以備天子諮議。

文華殿的議事並沒有就今日的討論說出什麼結果來,只是卻把這事情定成了制度,每月兩次,每次人選在此前三天上報——或是部閣舉薦,或是司禮監挑選,或是翰林院舉,亦或是皇帝親自點人。儘管不能說完全公平,但至少是開了一個機會。因而,等諸官退出文華殿之後,禮部尚書胡濙就叫住了張越,兩人便同路而行。

要說禮部尚書胡濙,那還真是一個傳奇人物。當初靖難之後,雖說號稱建文帝自焚而死,但朱棣仍不敢輕信,於是派出諸多人手往天下各處訪查,胡濙就是其中一個,在外頭足足訪查了十四年,甚至有流言說這一位甚至去過海外。等到回來,胡濙便是幾乎一路官運亨通,只在洪熙年稍稍遇到點磨折,在南京蹉跎了一兩年,旋即便調回京城,在呂震死後任禮部尚書,如今更是兼領戶部。然而,這卻是一位堅定的南京派,始終認為遷都北京的耗費太大,對於天下稅賦的進項以及官員俸祿的支出都是錙銖必較。

所以,胡濙之前對杜楨所言提高官員俸祿折色很不熱衷,但對於釐定天下田畝,卻由最初的懷疑到如今的漸漸興趣十足,和張越一路走一路攀談,到最後就點了點頭:“此事可行,既然于謙那兒已經起了個頭。再挑選一些強項的去做,比如今天的顧煥章,那就是一個合適的人選。既是楊勉仁的弟子,又有真才實學,強項敢言,可以治一治那些豪強!”

張越尋思著今天顧彬那侃侃而談的樣子,再比較這位平日的冷言,他不禁暗歎了一聲,但仍是開口說道:“煥章那個人我是知道的,正直敢言自然是好的,就是有些孤高,而且從未理過民政,乍然去做這樣的大事,未必合適。對了,胡尚書如今執掌禮部,我倒是有件事想提一提。如今各省並不專設督學官,而是有巡按御史等等督學,逢鄉試再有朝廷專派主考官,但一直如此,未免效率低下,更不利於各省官學私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