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知張倬剛剛看自己的臉色,興許是猜測到了什麼,杜綰忙回過身來答應了。等到回了自己房間,她便招手把琥珀叫上前來,原想說寫信的事,但想想又覺得這一趟來去恐怕也來不及了,於是就笑道:“算了,興許是我想多了。娘既然興致好,明日我少不得陪著她去張堰鎮走走。你和秋痕自己忖度忖度,要是放心得下孩子就一塊去,要是放心不下,就在家裡留著好好歇一歇。”

琥珀心裡已經有幾分猜測,哪裡會明日跟著去添亂,忙推辭說在家照看女兒,連秋痕的主也一塊做了,這才辭了出去。她這一走,杜綰不由得按著眉心和太陽穴,心裡突然覺得異常惦記著丈夫,不知道他可到了京城,授了什麼官職,是否一切還好……

想著想著,她就不知不覺在貴妃榻上打起了盹,朦朦朧朧間眼前晃過了一張張面孔,到最後依稀瞧見張越掀簾子進來,就被一個聲音猛地驚醒了。

“娘!”

聽到這一聲喚。杜綰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卻見靜官拉著三三站在下頭,一大一小正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儘管是大熱天,但兄妹兩人都包裹得嚴嚴實實,一個是天青色紗袍,一個是白銀條子小對襟衫,額頭上都是亮晶晶的。杜綰沒看見跟的人,聽見門外崔媽媽正留著人說話,知道一雙兒女是崔媽媽有意放進來的,便起身把三三抱到了貴妃榻上,又拉著靜官坐下。

“你去過祖父祖母那兒了?”

“娘,都快到晚飯時候了,祖母也是睡到剛剛才起身,讓我和妹妹來瞧瞧您。”靜官一邊說一邊掃了掃杜綰的臉,隨即一本正經地說,“祖母說,娘要是乏了就不用過去了,正是睏倦的時候,各房裡自己用自己的,晚上也早些休息,祖父也這麼說。”

杜綰原本想強撐著去公婆面前一同用飯,此時聽到這一席話,不禁覺得渾身痠痛,順勢就坐了下來,也順勢吩咐琥珀秋痕不用過來,都早些休息。留下兒女用了晚飯,她親自把人送回了房,這才叫來了崔媽媽。

“明天我要陪著太太去張堰拜客,你再挑上兩個伶俐老成的媳婦和我一起去,等的時候多打聽點訊息。尤其是各家的大小莊田,你打聽打聽可有生人來問過訊息。”

早先杜綰出嫁的時候沒有陪嫁的家人,崔媽媽雖是後來才服侍的,但勝在謹慎嘴緊,久而久之,這張越和杜綰身邊的大小丫頭已經換了兩茬,唯有她一直留著。她對於外頭的大事只是一知半解,可既然是杜綰吩咐了,她便立刻點了點頭。

“少奶奶放心,我回頭就去挑人。明日我跟著一塊去,準把實情套出來。”

京城夜禁乃是從一更三點(八點十二分)到五更三點(四點十二分),夜禁鐘聲一過,大街上便不允許有人行走,公務、疾病、生產和死喪則不在限制範圍之內。自然,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但凡是有頭有臉的頭面人物,往來的串門子以及出條子叫堂會等等,都可歸入公務範圍之內,五城兵馬司的巡夜人絕不會貿貿然把人攔下來。

但即便如此,不論是多大的官,夜晚回家必然不會招搖過市,一過一更三點,街頭便是靜悄悄的,只偶爾有打更的梆子聲。然而,這一夜,那些臨街房子晚睡的人們無不是被一陣陣疾馳而過的馬蹄聲驚醒。好事的移開門板觀看動靜,怕事的則是索性連窗戶都關上了,至於各家官員府邸臨街的那些倒座房,僕人們都被驚動了起來,一面往內中報主家,一面差遣人到角門上的小窗中打量。這當口,倒是沒人會急急忙忙出去。

得知外頭有大動靜,張越也就沒有再留著張起和張赳,該說的話他已經都說了,兩兄弟回去對家裡也應該會有個交待。把人送到東角門,他順帶往外張望了一下,見衚衕口的宣武門大街上已經恢復了平靜,不禁在心裡沉吟這一夜的異動會發展到怎樣的地步。

“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