趿拉著鞋站定了,隨即來來回回踱了兩步,又站在那兒若有所思地瞧著門口的簾子發愣。良久,他才緩步折返了回來,對滿臉驚異的張謙苦笑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我這是關心則亂,讓你見笑了。這一丁點毛病折騰了這麼幾天,我明日便去中軍都督府理事就是,總不能讓你白跑一趟。”

張輔復出視事不過三日,朝中便正式下文,以御用監太監張謙提督廣州市舶司。儘管這不太合常理,可皇帝既然說張謙數使西洋常常和番人打交道,自然沒人再敢有什麼異議,縱使是起初為了這麼個位子掐得死去活來的那幾個大太監,也都猶如洩氣的皮球沒了脾氣。

這天,張輔奉詔隨劉永誠前去乾清宮,一路上就發現劉永誠佝僂著腰,說話也有氣無力。他從來不理會太監中的勾心鬥角,面聖參禮之後就把此事丟在了腦後。因朱瞻基問起南北軍務,他自是一一詳盡作答,君臣攀談了大約一個時辰,他果然等到了那個熟悉的問題。

“舉世皆知卿忠勇無雙,更有定國之功,如今朕用人之際,卿可有兄弟加恩?”

已經在家裡考慮了近三日的張輔欠了欠身,一板一眼地說:“臣弟張輗張軏已經蒙恩授軍職,出入宿衛,但兩人盡皆奢侈寡才之輩,若再加恩不足以服眾。臣從弟兵部侍郎張信頗有賢名才名,可擔重任。”

朱瞻基微微蹙了蹙眉,繼而又舒展了開來:“張信……可是陽武伯張攸之兄,廣東布政使張越的大伯父?朕記得呂震舉薦過他,如今正是兵部右侍郎。他的兒子朕之前去翰林院時還見過,倒是有板有眼的年輕人。唔,既有賢名,朕到時候見一見他。”

見朱瞻基答應,張輔自是鬆了一口氣。王瑾送他出來的時候,他一路走一路說些閒話,到雲臺的時候,他就停住腳步對這位皇帝的心腹太監說道:“王公公乃是皇上最親近的人,剛才的事還請行個方便。我那從弟家有兩子,如今長子出仕,次子卻還無著落,若是能蒙恩世襲軍職,也能告慰我那已故嬸孃的在天之靈。”

第十五卷 觀南海 第005章 速決

永寧宮乃是東六宮之一。永樂洪熙年間素來是高等嬪妃所住,如今住在這裡的便是孫貴妃。二進院子朝南的正門名曰永寧門,前院正殿是永寧宮。正殿五間,前接抱廈三間,黃琉璃瓦歇山式頂獸形簷角,簷下五彩斗栱,繪龍鳳和璽彩畫。正堂的正中懸著當今皇帝朱瞻基的御書金漆匾,題曰“恭肅德懿”。

東西配殿各三間,也全都是朱瞻基親自題詞,東曰明性堂,西曰靜心居,卻是和東西六宮常用的貞順婉寧等字大不相同。如今這位皇帝坐在明性堂中緊挨雙交四菱花扇窗的椅子上,一面笑呵呵地逗弄著自己唯一的女兒,一面端詳著孫貴妃展示給自己瞧的刺繡。

“你這手藝真是越發精巧了。”

比起木頭人似的胡皇后,孫貴妃素來最會撒嬌扮痴,此時便輕輕哼了一聲:“皇上慣會說好話哄人,前日妾把那幅繡好的帕子送給太后,太后卻什麼都沒說,還是用的平日那一塊;倒是皇后打的扇絡子見著用了。妾的手藝尋常得很,哪裡比得上皇后。”

瞧見心上人那委委屈屈的表情,朱瞻基哪裡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卻沒法子勸說什麼,只能岔開話題。好在孫貴妃也不痴纏,很快便笑吟吟地說起了別的,他的心情自然而然好了起來,又許諾晚上留在這兒過夜。得了這樣的準信,哪怕是孫貴妃素來便是寵冠六宮,心中也歡喜得緊,立時說御膳房的晚膳不過虛應故事,自己親自去備辦宵夜,留下女兒就去了。

她這麼一走,朱瞻基的眼睛雖說看著腳旁咿咿呀呀的女兒,心裡卻不禁想起了母親張太后對孫貴妃那種冷冷淡淡的態度。按理說孫貴妃年少入宮,又是他的外祖母彭城伯夫人親自送進來的,一直養在張太后身邊,可如今張太后愣是親近之後才入宮的胡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