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言提醒道:“從永樂年間開始,這市舶司的提舉就不過是個擺設。就好比在那秦公公手下,這李提舉能有幾分能耐?別說市舶司提舉,就是咱們這藩司衙門的左右布政使,這些年也不比輪流把持市舶司的幾位公公風光!只可惜我門路有限,打聽不到具體的情形,不過倒是有一件事可以提醒提醒各位。”

這包廂中的商人各人之間有的是姻親有的是老鄉,所以一向抱成一團行事,此時聽到這話,他們連忙都安靜了下來。見眾人這幅聚精會神的模樣,吳姓商人自是異常滿意。

“以往市舶司自成體系,布政司管不著,但這一回卻不一樣。咱們這位新藩臺如今還沒到,但名聲想必你們都聽到了,那是大名鼎鼎的張殺頭!從山東到寧波再到塞外興和以及重鎮宣府,這一路殺的人海了。這還不算此次漢王謀逆,他大手一揮,少說又是幾百顆腦袋!他可不比從前那些藩臺的背景,只要一句話,那市舶司甭管是誰管,都得掂量著!”

這時候,旁邊那個搖扇子的胖子就低聲接過了話茬:“這位主兒既然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勞。要封侯拜相那也管夠了,幹嘛非得到咱們廣東來?天下那麼多布政司,咱們廣東也就只算是中流省份而已,這殺神怎麼偏瞧上了……”嘀咕了這麼幾句,他忽然一拍大腿道,“對了,想當初這位就上書提過開海禁,寧波市舶司開海亦有他的主持之功,他這麼一下來,廣州市舶司必然緊跟其後,以後咱們就不用看那些該死番人的臉色了!”

看到周圍無人響應,他剛剛驟然提高的聲音頓時漸漸小了,旋即才發現眾人都用看傻瓜似的目光瞧他,於是更是訕訕的。那吳姓商人瞅著好笑,便沒好氣地說道:“楚胖子如今才想到這個?大夥兒早就想到了,沒看如今廣州已經可供本國回航寧波的船隻停泊了麼?只不過,那一位的好處不是那麼容易拿的,恐怕一來就會有明確的章程和下馬威。這上頭太強勢,下頭的飯就不好吃,要是市舶司也仰他鼻息,咱們這些人的日子怎麼過?”

有道是破家縣令,滅門令尹,這話自然是引得人人點頭。商人信奉的是決不在一棵樹上吊死,一家獨大便意味著一家獨定價碼,他們連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於是,眾人便坐在那兒商量,大多都同意先在坊市街上尋著那些相熟的商人,事先串聯好,免得屆時措手不及。擱了這麼一樁心事在心裡。桌上的美味佳餚幾乎每個人都沒吃好。

直到未時,眾人方才陸陸續續出了這聚賓樓,那楚胖子卻落在最後。他在門口站了一站,直到眾人都走了,他不禁無可奈何地抓了抓腦袋,嘴裡嘆了一口氣。直到隨身小廝又提醒了一聲,他才看見自家那頭大走騾拉著車已經停在了面前,連忙低頭鑽上了車,坐定之後,他卻嫌車廂裡悶熱,少不得高高挑起了車簾。就在路過鎮上懷遠驛的時候,他無意間瞥見那裡門前停著幾匹馬,於是多瞟了兩眼,但也沒往心裡去。

午後的陽光本就熾烈,雖說頭頂上有一層廂壁擋著,但身材肥碩的楚胖子還是覺得悶熱難當,只能啪嗒啪嗒使勁搖扇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昏昏沉沉的他忽然聽見了一聲喚。

“老爺,前頭藩司街圍了好些人。”

聽到這一聲,本有些不高興的楚胖子立刻回過神。還不等車停,他便探出了腦袋往外頭張望,見藩司街正中的布政司衙門已經是裡三層外三層滿是圍觀者,他連忙吩咐車伕靠旁邊停車。然後敏捷地跳了下來。他也不耐煩讓小廝前去打聽,隨手抓了一把銅錢找了個路人一問,這才知道今日新任布政使到任。想到席間大夥兒還討論過如何應對這位大名鼎鼎的小張大人,他連忙使喚了小廝開路,硬是擠在了最前頭。

大約等了一刻鐘工夫,藩司街西頭的牌坊底下便傳來了一聲嚷嚷,不多時,就只見十幾騎人簇擁著幾輛馬車駛了過來。最前頭的那幾個漢子在藩司衙門前的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