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想要是張越再撒手不管,他索性到柳升等人所在的大帥行轅去申訴。了不起一頭碰死,也好過在這瘴癘橫行叛逆群起的地方受罪。因此,眼下張越說了這話,他反而是呆若木雞,竟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大……大人此言當真?”

“自然當真!”瞧著這位年過四十,一半的頭髮就已經白了的知縣,張越只覺得心頭沉甸甸的,因又安慰道,“你們替朝廷牧守邊地,總不能一直讓你們受苦。只有一點,從前你們如何我不管,但如今這要緊關頭卻一定要用心,不要讓叛逆有了可趁之機!”

“謹遵大人之命!”

見石市縣令躬身長揖之後,使勁擦了擦臉,皺紋密佈的面上露出了此前從未有過的笑容,張越心中也是感慨。他自個也去過興和那種苦地方,還在那裡打過硬仗,但若是讓他十年八載呆在那裡,他也決計吃不消。而既然沒多大盼頭,俸祿又僅夠餬口,只能苦熬日子。還怎麼指望這些官員盡忠職守兢兢業業地牧民安民撫民?

安撫了知縣,張越重又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出門,因老舊不堪的縣衙和行轅不過是一街之隔,他也不想在雨中騎馬,就讓眾家將牽著馬走路過去。說是總兵行轅,其實不過是縣城內一座還算像樣的屋子,那位身為當地豪強的主人一聽說是大軍徵用,立刻拱手讓了出來,換來的就是一紙布政司任命巡檢的公文。此時此刻,兩排猶如標杆似的軍士整整齊齊地紮在雨地裡,看那面無表情的模樣,彷彿天上下刀子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入了中門,便有親兵手持雨傘迎了上來,張越也就跟著他徑直往裡頭走。一路到了柳升起居見人的地方,那親兵才低聲說道:“好教大人得知,剛剛外頭又送來了好訊息,往交南的路現在打通了,而且叛逆所在也已經打探了清楚。除了盤踞南方几個州縣之外,他們之前趁著道路不通,一舉拿下了清化府!如今舟師已經齊備,大帥決定分水陸兩軍立刻進擊!”

正在解蓑衣的張越聞言一愣,隨即點了點頭。交址已經不是頭一次出現叛亂了,之前每次都是星星之火化成燎原大火,為的就是本地官員不稱職,再加上鎮守太監濫用權力激起民變,但這一次終究沒有那麼嚴重。要不是榮昌伯陳智一下子把本地駐軍全都葬送了進去,南部諸州縣絕不會一度訊息斷絕。然而,能夠拿下堅城清化府,這卻是意料之外的狀況。

把斗笠蓑衣交給了彭十三。他就進了屋子。穿過空空蕩蕩的前堂,他就進了左邊的那間房間。如今已經是十一月中,病弱怕冷的李慶已經穿起了夾衣,其他的軍官則是多半單衣,而柳升剛剛不知道說了什麼,此時竟是滿頭大汗。

見到張越進來行禮,他只是略一點頭,掃了眾人一眼就開口說道:“時值冬月,瘴癘未興,正是往南進兵的最好時辰,之前隨軍的欽天監吏員已經說了,這場雨雖說下了兩天,但絕不會長久,明日一早必定就停了。屆時就按照眾將所請分水陸行事,我和黎都督由陸路進發,元節同陳指揮使監水師,先把清化府拿下來!有了這個地方,再掃平南部叛逆就容易多了!有老黃福坐鎮交州府負責轉運饋餉,我們只要打好仗就成了!另外,還有一件事給各位說一聲添些底氣,保定伯老梁再過些時日就會帶兵過來,之後他會坐鎮交州府!”

張越未曾料到自己才一來,竟然這水陸方略就已經定了。不禁大吃一驚。他正想開口再問個仔細,柳升就用不容置疑的口氣吩咐道:“既然你們都已經立下了軍令狀,之後若是失期失律,到時候一概以軍法處置!”

話已至此,眾人齊聲應諾,張越瞧見一應將校紛紛出門,史安和陳鏞又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