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苦笑——這古往今來,但凡有錢有勢的,果然在吃上頭就是肯花力氣折騰——轉頭見幾個容貌齊整的丫頭迎了上來行禮,他便吩咐她們帶路,自己一手攙了孟俊。

也不知道路過了幾道門幾初穿堂,他終於來到了一個燈火亮如白晝的院子。他還未從這種燈光的明暗反差中回過神,卻只聽前頭響起了一個笑呵呵的聲音。

“咱家晚了小張大人你十天出發,竟然是和你前腳後腳,你這一路上可是走得辛苦。”

原本還疑惑王冠最初託辭不見,這會兒卻忽然大張旗鼓地請客是怎麼回事,但此時此刻張越認出了對面那說話的人,心中頓時恍然大悟。那來的不是別人,赫然是御馬監少監海壽!

第十一卷 金戈血 第008章 內憂外患

和孟俊一起進入屋子,張越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發現這裡竟是比院子裡還要亮堂。高高的樑柱上掛著四盞百鳥紋樣的紅木宮燈,四周的燈臺上亦是點著無數亮晃晃的燈臺。寬敞的地方早就擺開了宴席,卻是人各一張高几子,桌上各有碗盤攢盒自斟壺,堂上還有樂伎班子,那曳曳燈火映照得那一張張濃妝豔抹的容顏妖豔動人。

張越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宣府鎮守太監王冠,只見他四十許人,體格軒昂聲若洪鐘,除了下頜只有兩三根鬍鬚,彷彿只是一個正常男人。而右邊第一是興安伯徐亨,左邊第一坐著陸豐,下手是一張杯盤給動過的空席。這會兒大約是因著有客人來,正有丫頭在搬几子椅子,卻是一張放在右手第二,一張放在左手第三。然而,就在又有丫頭往上擺放攢盒碟子的時候,陸豐卻撣了撣袍角站起身來。

“如今倒好,這欽差差不多到齊了,宣府的頭面人物也差不多到齊了。”他端詳著堂上那幾個綺年玉貌的樂戶,皮笑肉不笑地說,“這要是萬一蒙元密諜潛進這裡,還不得一鍋燴了?王公公也該收斂些,咱們這次隨行的可有個御史,你請一次客就擺如此排場,歌伎舞伎這麼一堆,就是京裡的那些公卿大臣都比不上你自在!剛剛酒也喝過飯也吃了,咱家明天還有要做的事情,就不奉陪了。興安伯可否送咱家一程?”

興安伯徐亨承襲祖父的秩位,算得上是伯爵之中的第一人,剛剛借酒消愁多喝了幾杯,倒是貨真價實有些醉了。然而,自從看到海壽出現在鎮守太監府,他就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對勁,於是也不敢貿貿然跟著陸豐走人,反而起身打起了哈哈。

“陸公公這話言重了,今天剛剛大閱過宣府左衛的人馬,明天正好是休息,後天方才是大閱宣府右衛,難得松乏一下,還會有人多嘴不成?”

他一面說一面上前攙扶孟俊到自己身邊坐下,而張越忖度片刻,便索性佔了右手第二孟俊的那一席,坐定之後就笑道:“如今乃是大戰在即的時候,這歌舞絲竹還是撤了的好。倒不是為了什麼彈劾,而是這靡靡之音不適合這時候聽。”

儘管剛剛遭到了陸豐那樣的搶白,但王冠面上絲毫沒有動靜,這會兒張越一開口,他立刻從善如流地屏退了那些歌舞伎,隨後乾脆連服侍的丫頭也都趕開了去,這才滿不在乎地解釋道:“這些其實不是外頭請來的,都是些苦人家的女孩兒,咱家收容了給她們一口飯吃,她們就吹吹打打讓咱家松乏一下,和丫頭沒什麼兩樣。要說彈劾,宣府又不是沒有科道御史,還輪不到一個小小的試御史說嘴。至於蒙元密諜,要不是防著他們,咱家何苦在宣府大動干戈,全境戒嚴盤查奸細?”

見陸豐聞言啞然,張越哪裡不知道某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只是,他記得清清楚楚,剛剛外頭那門房曾經提過今天是王冠特意出條子叫來了宣府最好的幾個樂戶,甚至還指明瞭人出自大同代王府。略一沉吟,他就決定按下此事不提,趁著海壽好整以暇坐下的工夫,他就若無其事地開口問道:“不知道海公公這一次來宣府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