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坐著身穿丁香色緞襖的杜綰,炕沿上則屈一腿坐著春盈,另一邊靠著板壁的是身蓋毯子臉色微白的琥珀,炕上則是坐著靈犀和秋痕。見著她來,哪怕是琥珀亦坐直了身子,其他人忙下炕廝見。

靈犀此時已發現張越神情不對,而秋痕則是惦記著杜楨送過來的東西,忙指著炕桌上那匣子說道:“少爺,杜先生讓人從濟南捎帶了這一匣東西,說是送給您和杜小姐。”

得知是杜楨送過來的東西,張越只得先壓下孟敏所求之事,上前開啟來一看,裡頭赫然是兩個繫著硃紅穗子的銀帶鉤。拿出來仔細端詳了一番,他只覺得式樣精緻,遂隨手遞了一個給杜綰,又笑道:“先生一向不好金玉玩物,綰妹你彷彿也不愛這些,我平素也從來不用這個,這回先生怎得會忽然送這個過來?”

杜綰之前不曾開啟匣子,此時接過那帶鉤,心中卻也納罕,琢磨了片刻便笑道:“我倒是聽娘說過,爹年輕的時候常喜歡用那些小玩意打啞謎,這次興許也是如此。既如此,大家彼此收著,待回頭仔細想想再說。既然東西送到了,我也該回房去了。明日你還要升堂理事,也早些睡。”

見杜綰帶著春盈要走,張越連忙開口叫道:“綰妹留步,我有要緊事和你說。”

此時杜綰立刻停了腳步轉過身來。靈犀連忙拽了秋痕想要回避,就連琥珀也預備下暖炕。見著這光景,張越連忙便擺擺手示意眾人都留下:“雖說是大事,但也沒什麼要避著你們。剛剛四妹妹匆匆來找我,說是孟伯父如今被錦衣衛下了獄,伯母聞聽這訊息又犯了病,病情很不好。”

話音剛落,秋痕便低低驚呼了一聲,靈犀和琥珀亦是臉色大變。杜綰雖說鎮定些,但心中亦是驚濤駭浪起伏不定。春盈扶著自家小姐,面色自是煞白。沉默了一會兒,靈犀終究還是拽了秋痕一把,強打笑容道:“奴婢想起西屋裡頭炕還沒燒好,先和秋痕去看看。”

見靈犀和秋痕要避,琥珀心亂如麻,只得找藉口說是頭暈,由著兩人將自己攙扶了出去。此時此刻,杜綰便輕輕拍了拍春盈的手,抬頭對張越問道:“師兄必然已經對敏妹妹出過主意了?”

張越把自己剛剛的話複述了一遍,這才提出了孟敏的懇求,又說道:“孟家一直都是靠四妹妹持家,但如今遭逢這樣的大變,她一個人確實顧不過來。孟伯父下錦衣衛詔獄,別人也許都會避之惟恐不及,若是綰妹覺著有顧慮,我就讓靈犀過去……”

“在師兄眼裡,我就是那麼怕事的人麼?”杜綰神色一正,卻是打斷了張越的言語。她直視著張越的眼睛,眼眸中流露出了一貫的清冷,“孟大人行事如何我不好多說,但吳夫人我卻是真心敬重的,更別說我初來青州時曾經承過她們的情份。既然是孟家如今正在危難之際,還請師兄安排一下,我今夜就先過去,若有什麼東西遺漏明日再讓靈犀送過來。”

“剛剛是我一時情急說錯了話,我向你賠禮。”張越鄭重其事一躬身,面上一片肅然,“張家和孟家乃是姻親,論理這時候我也該幫一把,但如今我實在沒時間親自照應,所以綰妹還請帶上靈犀。她隨祖母多年,見多識廣,若有事情還能幫上你。不過,畢竟此事牽扯非同小可,綰妹到了那兒還請小心。”

杜綰原有些惱怒,但張越竟是躬身賠禮,最後又加了這樣的安排叮囑,她自然不會再計較這樣的小節,遂點了點頭,又帶著春盈回房收拾東西。

到裡屋才開啟包袱皮包了幾件衣裳,她就忽然把目光轉向了丟在桌子上手絹包著的那個帶鉤,深深擰起了眉頭,竟是自己被自己剛剛想到的那個念頭給嚇著了。儘管覺得極其不可思議,但她思來想去卻尋不出別的意思。走到書桌前拿起筆,她最終還是沒能在紙箋上落下筆,眉頭卻蹙成了一個結。

這一夜,張越的公廨中又是一個不眠夜。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