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隨往孟家去了一個來回,一耽擱就是兩三個時辰;睡在一塊的秋痕和琥珀各自想著不同的心事,輾轉反側無法入睡;而張越也是翻來覆去睡不著,腦海中盡是孟敏那時候悽惶的面容和杜綰那忿然惱色。

他設計的局,朱瞻圻跳了進去,朱瞻坦跳了進去,不相干的孫亮甘一頭紮了進去,誰知道連孟賢也迫不及待地往下跳?在他看來,孟賢能離開北京的是非漩渦圈子,能遠遠離開趙王,這乃是天大的好事,可那時孟賢卻毫不猶豫縱身一跳。

即便是朱門大戶,富貴也需穩中求,這太過激進,一個不好就是粉身碎骨!

青州府衙位於進賢街西頭第一戶,府衙前有大團花石照壁一道,照壁後頭則是石牌坊。牌坊裡頭的大門呈八字形,八字牆上平日可張貼告示、榜文,就連院試榜單也往往在此公佈。上頭還有頂棚和柵欄,便是防著下雨天的緣故。平日裡雖然也有閒人常常在八字牆兩邊瞧看榜文告示,可畢竟人不多,然而,今天那光景就有些不同尋常了。

一大清早,這裡就已經擁了不少的百姓,全都在八字牆邊上翹首觀望,其中幾個還在一字一句地讀著一份告示上的字。後頭的人則是細細聽著,不時還發出疑問聲和驚歎聲。這人都是愛看熱鬧的,往來的人們有不少就擠上去問個究竟。墾荒自然是人人明白,但這互助是什麼意思,一群人便全然是兩眼一摸黑,最後喧譁聲大得簡直能掀了府衙。

老楊頭也是一大早就趕到了青州,待到發現府衙便是進賢街西頭第一戶。他便有些犯嘀咕,此時擠在人群中看清楚了榜文,確實和張越說得一模一樣,他漸漸倒是信了。這年頭官府朝令夕改,雖說看著那條條框框都是好的,四鄉里來瞧看的人也都是因為得到了訊息,但此時質疑的聲音倒是大多數。原因只有一個,從古到今,人們對“變”這個字向來恐懼。

就在人們鬧哄哄的時候,衙門裡頭終於有一個身穿青色衣裳的少年帶了兩個差役出來,徑直朝那八字牆走去。由於畏懼官府,人群便主動讓出了一條道,夾在其中的老楊頭一看見張越便是一呆。待發覺張越的目光掃見了他,還微微點了點頭,他心裡甭提多詫異了。

這秀才相公難道竟是府衙裡頭承差的不成?

張越雖年輕,但這千目所視的情形也經歷過好多次,自然是絲毫不怵。當下他先是解說了這告示上的一條條細則,隨即便答了幾個前頭人的問題。待聽到有人問朝廷洪武年間墾荒即為永業,如今卻只免稅五年的時候,他便笑了起來。

“如今不但鼓勵墾荒,而且還借耕牛和給種子,自然是比以前赤手空拳的更有效用。當初洪武年間墾荒大多都是免稅三年,只有那些田地全部荒蕪的地方方才永不起科,如今卻免五年,比當初那情形還多出兩年。這三年之內田畝就可從荒地變成熟地,剩下兩年的出產可都是自己的。”

“那徭役呢,若常常徵徭役,自家本來的田都要荒蕪了,哪裡還有餘力去開荒?”

被人一下子問到這最節骨眼的問題,張越不禁往那開腔的方向望去,見那說話的人戴著斗笠,彷彿不希望給人認出來,他只好清了清嗓子道:“徭役乃是按天時和工程攤派,本官先頭已經和知府凌大人聯名請命,如今卻還沒有準信。而且,若是能照互助的章程一點點操辦起來,這即便是徵了徭役亦可有互助之道,即便是治標,但總比什麼都不動的強……”

下頭老楊頭聽到張越那本官兩個字,剩下的話險些全都丟在了一旁。瞧張越的年紀能當個小吏就不錯了,這能是個什麼官?

第六卷 春雷動 第006章 坑灰未冷山東亂

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此山東雖然不是彼山東,但張越好歹看過一些歷史演義,深知這山東是造反的溫床起義的搖籃,從梁山泊到白蓮教彌勒教,總之大大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