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應當正在家休養的鄭和卻陪著朱棣出現在正在大興土木的皇城之中。他乃是燕王府老人,眼看昔日燕王府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大明皇宮,他心裡也是頗為激盪,到了太液池邊時更是忍不住驚歎道:“這兒彷彿曾經是王府的西池?”

“你倒還記得!”朱棣此時心情極好,見那太液池上波光粼粼,竟生出了泛舟一遊的興致,因隨行小太監誠惶誠恐地說御舟尚未齊備,他這才惱火地擺了擺手,又轉頭對鄭和說,“當初高熾高煦那兩個小子在池邊玩鬧,結果齊齊掉到了水裡。他們不會游泳,盡在那裡撲騰。伺候的人正好給他們趕走了,卻是隻有十六歲的你路過,立刻跳下水把兩人救了起來。因為你先救高熾再救高煦,高煦多吞了幾口水,回過頭來還向朕告你的狀,你可記得?”

事情至少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但鄭和當然還記得這舊事,更記得自己得了賞賜,朱高熾朱高煦身邊的太監和宮女卻被杖斃了十二人。如今朱棣一提起,他不禁又想到了事後朱高煦那兇狠的模樣。雖說他多年遠航海上,但在燕王府服侍多年,在宮中又呆了不少時候,因此敏銳地感到這話頭不可輕易接續,迅速思量了一番就笑了起來。

“皇上記性還真好,倒是臣如今不成了,有些事情健忘得很。若不是您提起,險些忘記了昔日還有這麼一遭。一晃就是二十幾年過去了,皇上君臨天下富有四海,太子監國井井有條,漢王亦是勇武蓋世,遙想當初在燕王府皇上大合眾將誓師的情景,竟還像是昨日一般。就是臣遠行於海上時,西洋諸國也有不少地方傳頌皇上文治武功。”

朱棣素來自負,聽了這些話不禁神采飛揚。然而一想到心高氣傲卻偏偏志大才疏的朱高煦,他不禁皺了皺眉頭。他當初確實許過朱高煦儲君之位,但得了天下後要考慮的事情太多,兼且朱高熾雖說肥頭大耳,朱瞻基卻少年英果,於是那許諾也就成了空口白話。然而,他對朱高煦一向縱容,在眾多事情上都放任不管,也就是前年狠狠收拾了一次,誰知道把人放在山東,朱高煦竟還是不安分!

難道朱高煦真的預備學當初的自己?

腦海中轉過這麼一個念頭之後,朱棣立即將其按了下去——朱高煦有勇卻寡謀,和自己當年相差遠矣,況且,雖說人人都說他有反意,他卻未必敢造反!

足足站了一刻鐘,始終不曾挪動步子的朱棣方才轉過身來,沉聲喚道:“鄭和,張謙,你們都上前來,朕有話要問你們。”

聞聽此言,鄭和張謙慌忙上前數步。面對朱棣那張沉肅的面孔,即便以兩人的沉穩心性,這會兒不禁也有些惴惴然,不知道接下來皇帝會吩咐什麼。

“朕如今雖然廉頗未老,麾下更有猛將雄兵無數,但京營聚兵終究並非常道,禁兵雖說精銳,但平日呼叫也並不方便。朕擬讓御馬監選天下衛所官軍年力精壯者,再加上從蒙元逃回的青壯,練兵養馬於內廷。如此一來,這內廷官制也需重定。你們兩個常年漂泊海上,不像宮中其他中官一樣只知道傾軋謀算,說話做事都是別有用心,此事便為朕好好參詳。”

內官四品和外官四品的概念完全不同,鄭和張謙一個是內官監太監,一個是御用監太監,品級甚至高於楊士奇楊榮金幼孜這樣的文淵閣大學士,然而在相見的時候仍需向大臣行禮。如今的宦官沿襲的仍然是洪武朝舊制,幾個位子就能讓一大群人使盡手段,若非他們根基穩固,只怕也會捲入其中。如今聽朱棣這麼一說,兩人振奮之外更感悚然。

如此一來,原本排在司禮監、內官監、御用監、司設監之後的御馬監轉眼便是炙手可熱,這內廷官制重定的誘惑就更不用說了。

“此外,錦衣衛偵緝百官,權力大卻無人監查,長此以往難免再有諸如紀綱這樣的逆臣。朕預備設東緝事廠偵緝錦衣衛並百官,以內官統領,這也一併算在內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