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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所有行李箱籠送上馬車,入內向祖母顧氏辭行之後,他就隨著陸豐上馬動身。比起他上一次和孟家人一起離京的時候,此次的排場可以用一句歪詩形容——驚天動地離京去,奉旨殺人把令行。
因如今是柳升掌總京營,而王夫人先前按照張輔的話找上的正是柳升的夫人,因此此番隨行的京營軍士自然不會有什麼老弱病殘,全都是一等一的勇士,弓箭手火銃兵等等一應俱全。一行人在通州上船的時候,碼頭上的苦力看到這麼一群殺氣騰騰的兵,全都是大吃一驚,竟是連給其他船隻卸貨幫工都給忘了,直到那三條官船開走方才鬆了一口氣。
由於這三艘官船的緣故,運河上的糧船和其他船耽擱了好一會兒方才一一靠上碼頭,條條船上都在議論那些彪悍的京營軍士。一艘正在靠岸的船上,杜綰攙扶著母親裘氏站在船頭甲板上,直到那三艘遠去的官船已經看不見了,她方才出聲提醒道:“娘,咱們進船艙收拾東西吧。”
“船頭上那個人應該是元節,我絕對不會看錯。”裘氏卻沒有收回目光,而是站在那兒緊皺眉頭,“算算日子,元節回北京才一個月都不到,不是說他也是戴罪之身麼,怎麼忽然就出京了?都怪咱們在濟南府耽擱這麼久,這世上果然是落井下石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那些人竟是使出了那些齷齪手段,幾乎就要翻撿咱們的行李了!”
杜綰在心裡暗自嘆了一口氣——父親這個右布政使當得孤直,那些布政司的官員竟是以為他捏著眾人的把柄,把主意打到了她們母女身上。若不是她絞盡腦汁設法脫身,竟是難能離開濟南府。然而誰能想到,好容易回到了通州,竟是眼睜睜看著張越這麼大陣仗離開?
北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張越並不知道自己和裘氏杜綰母女擦肩而過,官船順運河而下,一路走得並不算快。儘管他不是招搖過市的性子,但通行的陸豐卻得意得很。洪武朝的時候定下太監不得干政的鐵律,但本朝以來,先有鄭和張謙,後有其他大太監奉旨出京辦事,宮中太監無不視出京為一等一的肥差。再加上他先前隱隱聽說了某個傳聞,那鑽營的心思更是無比活絡。
若真是謀到那東緝事廠首領太監的肥缺,那以後的權勢決計堪比錦衣衛指揮使!依照他的想法,這沿路所到州縣都停一停,這才是宣示天子近侍的威權。然而,這熱炭團一般的心思卻給張越輕飄飄一句話給擊得粉碎。
“陸公公,這外頭官員暫且不說,京裡頭內官外官可是有無數人盯著我們。”
儘管愛顯擺乃是太監的天性,但陸豐既然有削尖腦袋向上爬的心思,當然不是個笨蛋。情知這時候顯擺被人告一狀可不合算,他當下就熄滅了心頭那團邪火。即便沒有張謙那一層關係,單憑張越是英國公的侄兒,單憑這京營的五百軍士,他也不敢對張越的話等閒視之,接下來的一路上少不得小意殷勤地巴結著。
張越看到人家熱面孔貼上來,自然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於是,等到官船抵達東昌府的時候,兩人的關係便從相安無事變成了熟絡無間。
儘管張越不過六品,自己卻是四品,但陸豐下船的時候仍然謙讓了一番,見張越執意不肯先走,這才志得意滿地先行下船。發現前來迎候的布政司官員不過寥寥數人,他心裡極其惱怒,藏在袖子中的右手不禁捏了捏那聖旨,心中方才有了底氣。
那位杜大人初來乍到一年就幾乎把白蓮教教匪連根拔起,可這些人非但沒察覺到端倪,事後竟然還落井下石,指量皇上真是那麼好糊弄的昏君?上回鬧得漢王遇刺,按察司官員一個個紛紛落馬,這回也該輪到布政司這些傢伙了!
稍稍落後的張越瞥見了陸豐的小動作,證實了先頭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