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會有不聽訓導的,所以特命我將這戒尺交與兩位。若有不聽訓導者,可以此作為懲戒,若還是不聽直接逐出即可。”

果然是大家作派,塾師的束脩比尋常富貴人家的西席高一倍也就罷了,甚至還能有如此承諾,那些個為了家中頑童折辱西席的人家真該好好學學!

兩個老秀才都是好名的人,這當口臉上滿是喜悅的紅色,連忙雙手接了過來,又鄭重其事地應承說必定會擔起責任云云。有了這一番保證,兩人自是對張越更生好感,陪著張越在整座宅子中轉了一圈,少不得又贊高泉安排周到,僱來的僕役如何如何能幹。

走著走著,張越就彷彿漫不經心似的問道:“以後到這兒附學的孩童一體都是十歲以下剛啟蒙的童子,而且日後吃住都在此處,家裡還會派一些下人過來服侍。祖母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必須讓他們懷有忠義之心,也就是說,先使其有德,後使其有才。我聽高管家說,兩位一位擅長《論語》和《禮記》,一位擅長《春秋》和《詩經》,兩位若是能管束好這些孩童,三年之後,家中必有重謝!”

兩個老秀才考了一輩子也還是童生,早就對科舉絕了指望,畢竟,這再上一步卻不是那麼容易的。因此,張越既然把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他們自是滿口答應,都在心中卯足了勁。這三年之內要那些孩童經史皆通不可能,但三年之內要調教出一群有板有眼的,這還不容易?反正有張家老太太撐腰,這戒尺卻不是吃素的!

於是,這一番安排之後,回府的路上高泉只覺得心中別有一番滋味。當初乃是他親自去請人,自然知道這兩位年紀不小的老夫子是多執拗的人,如今竟然這樣俯首帖耳,無疑是懾服於張越那進士的頭銜。想到這兒,他總算是明白了老太太為何會單單派三少爺來管這族學的事情,同時更隱隱約約感到,家裡這回忽地下決心重立族學,怕是別有目的。

想到自家小子雖說娶了玲瓏,可如今家裡是東方氏主事,對他是橫挑鼻子豎挑眼,原本一個好好的管事職銜竟也是革了給別人。雖說玲瓏在老太太面前奉承得好,可自家小子終究是沒臉面。於是,活了大半輩子最善於鑽營的高大管家立刻就有了主意。

“三少爺,這族學雖說建起來了,可以後總得有人照管,那兩位秀才也不可能管著錢糧以及其他事務。我家那小子如今正閒著,若是三少爺不嫌棄,不若派他去跑跑腿?”

“也好,族學不可無人照管,就派了他吧。祖母吩咐過,以後族學每月撥二十兩銀,此外一應米糧柴炭由城外那個二百畝田莊一力供給,讓他好好管著帳目。總而言之,不能讓一樁好事給辦壞了,否則祖母和我都是不依的。”

看到自己這番話讓高泉眉開眼笑,張越知道自己這個順水人情賣得極妙。他當然不可能在族學中推行什麼算數格物之類的知識——他如今的資歷人望名聲都還不夠——但先把這些人的性子磨一磨,三年之後應該是另一番局面。畢竟,那時候離永樂末年也已經很近了。

縱馬拐進張府前頭的那條衚衕,眼尖的他遠遠望見西角門前正有一個人和門房在說話,只看背影依稀有些熟悉。待到更靠近了一些,眼見那人轉頭,他一下子認出了對方是誰,立刻縱身一躍下馬,丟下韁繩便疾步上前。

“小七哥什麼時候從南京來的。怎生不讓人事先通知一聲,我也好去接你!”

來者正是剛剛抵達北京的顧彬,由於吃住都在國子監。一應供給比當初在家中時好過,他竟是竄高了大半個頭,只是仍然比張越稍矮一些。他身上穿一件洗得發白的青布直裰,腳上是一雙半舊不新的黑棉布鞋,惟有束髮的華陽巾是簇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