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勾當卻和從前完全不同。率下番官軍守備南京的舊例從前也有過,但只是從西洋回來的那段時間,隨時隨地還要準備繼續起航,可這次卻可能是永遠!

這會兒,他已經把王景弘請了過來,把剛剛得到的那份禮單子撂給了他。王景弘接來一目十行瀏覽了一遍,隨即就抬起頭笑道:“沒想到咱們倆一塊來南京養老,張謙居然還能惦記著。這蛇油治風溼是最好的,咱們都能用上,還有北邊貢的羊毛毯子,奴兒干都司的鞣皮靴、長白人參……也難為他一樣樣都想到了,卻是比那些恨不得咱們走路的白眼狼強。”

聽到這話,鄭和頓時啞然失笑,當即沒好氣地搖了搖頭:“都多少年了,你這人就是不願意凡事多琢磨。張謙的為人還要你說?他一貫不是踩低逢高的,在宮中也低調,早就得太……皇上青眼,所以這次才能留下來。他記著咱們固然是有心,但是,託張越給咱們捎帶東西,這便是有另一番意思了。”

王景弘出身福建海邊,自幼便通習操舟之術,之後因生計所迫,方才在同鄉宦官的引薦下入宮,自然比不得在王府中浸淫多年的鄭和,此時便有些納悶。思量了好一陣,他方才隱隱約約生出了一個念頭:“你是說,張謙不怕別人知道此事,也打算養老?”

“張謙畢竟也年紀不小了,老佔著位子未免沒趣,再說,他因為姓張,原本就和張家走得近。你且看著,三五個月之內,對他必定就有別的安排。”鄭和深深嘆了一口氣,神態更是悵惘了下來,“他下番的次數不比你我,還可以說丟開就丟開。景弘,這些年來,下西洋多半是你和我,去西域的是李達,入藏的是侯顯……相比侯顯李達,咱們是最放不開的。”

原本這些心思都死死壓在心底,但這會兒卻全都被勾了起來,無奈之下,王景弘只得側過頭去,假作迷了眼睛,旋即才無奈地說:“我好容易壓著下頭,你偏又提此事!如今戶部等等無不是責怪下番耗費巨大,又連海禁都提出來了,這西洋恐怕咱們這輩子也是無望了。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我只問你,軍中怎麼辦?”

駐守南京的京衛一如北京,也有金吾前衛後衛羽林前衛左衛等等,一應衛所加在一塊,也有號稱雄軍十萬。然而,由於最精銳的軍士悉數北調,如今留下來的不是年老的就是還小的,戰力遠遠比不上北京衛。而江南地少人多,在南京附近屯田不切實際,因此大多數人都是守著江南這富庶的地方,靠著一丁點軍糧俸祿過日子。別人還好,下番官軍哪受得了?

“之前已經有兩千最精壯的兵卒分到了兩淮各地衛所,剩下的駐守南京城中的大約還有幾千。他們裡頭很多都是過慣了好日子的,如今我卻聽說,那些家口多開銷大的,過年了還有人揭不開鍋!要單單是眼下這樣的駐守也就罷了,如果真去修南京宮殿,我怕……”

“不要說了!”

鄭和本就覺得心煩意亂,此時更是腦袋嗡嗡作響,本能地喝止之後就陷入了沉默。良久,他就對王景弘無力地擺了擺手:“你派人去見見那些軍官,讓他們好好約束下屬。就說是我的命令,誰要是敢鬧事,嚴懲不貸!之前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他們才能過得闊綽,如今就來埋怨朝廷,沒有這樣的道理!景弘,這當口心軟不得,出了亂子就是大麻煩!”

從馬府街鄭府出來,王景弘抬頭望了望陰沉沉的天空,隨即就拉緊了身上的披風,心情極度不好。因為鄭和的那種態度,他本想要說的話如今卻不敢說出口。就在過年之前幾天,因為支糧米還是支錢鈔之類的爭執,數十名下番官軍被行了軍法,這會兒還有好些人趴在床上動彈不得。要知道,往日這些人可是從來沒有在乎過朝廷的賞賚。

過慣了好日子,一下子跌落下來,他們自己都受不了,何況別人?

張越差遣了彭十三往鄭府送禮物,自己走了幾家勳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