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上面搭著一塊紈素帕子,只在帕角用茄色絲線繡了一簇杜衡花,另用銀絲線繡了一行字——

人未得知,韶春挽斷。

窗上糊著銀紅軟煙羅,簇新流豔。將窗外淺金春光篩成杏子色,軟軟柔柔地拂在未挽身上。未挽斜歪在榻上望著窗外,耳上墜的纓絡結在杏子色下搖搖生華,將她的肌膚襯得益發溫潤如凝脂。

窗外東廂房遊廊下放著一隻青玉壺,三個穿著蔥白衫子的丫頭手裡握著竹矢,正嘰嘰喳喳地圍著玩著投壺。寶落從月洞門底轉過來,道:“爺的藥都煎好了?”

“寶落姐姐——”出聲的丫頭兀自玩著,一壁投,一壁道:“煎好了,放在小廚房裡,姐姐且去端罷。”

“你們這些躲懶的蹄子,藥煎好了怎麼不端過去?”寶落微微有些氣急。

“我們哪裡敢進屋?”那丫頭負氣撂了竹矢,扭臉道:“爺那脾氣寶落姐姐又不是不知,從來不讓我們踏進屋子,更別說送藥了。更何況,一直是四奶奶服侍的,下人哪裡敢插手?”

寶落一聽得那話,愈發氣惱,不由冷笑一聲:“好你個隰桑,不愧是個尖牙利嘴的。我說一句,你倒是有多少句拿來堵我?把東西收起來,主子一宿沒睡,剛剛才睡下了,你們這樣大的動靜,還不吵醒了主子?縱使主子不怪罪下來,若是爺惱了,仔細你們的皮!”

隰桑一聽“爺惱了”,白了臉,忙叫那兩個丫頭收拾,俱散了。

寶落面色緩和了些,轉身到小廚房去端藥。

未挽一字一句聽在心裡,打在心裡。淵沔許是常年患有癆病,養就的性格孤僻乖張,屋子裡除了她和寶落,誰也不能踏進,自從她嫁過來,每每都是侍奉湯藥於左右,攪得她每日每夜休息不好,人也懨懨的。

未挽收回目光,扭頭望著紅木麒麟送子落地罩,罩上垂下琉璃珠簾,在日頭下碎碎細閃著,將裡間朦得隱隱綽綽。落地罩後臨窗大炕上躺著的淵沔,雖擋住了他薄孱的身體,卻仍能聽見他艱難地吐氣喘息。

地上鋪著猩紅寶相花團絨毯,榻上鋪著猩紅四合如意八寶仙織緞制繡墊,那漫天漫地的喜氣如意,卻不能將她心頭染上分毫。

“主子,怎麼就醒了?”寶落端著黑漆托盤站在碧紗櫥前。

未挽笑笑,道:“橫豎睡不著,便起來了。藥煎好了?”

“煎好了,放的久了,竟有些涼了。”寶落說著,將藥碗遞給未挽。未挽接過碗,挑了珠簾進去,坐在炕沿邊上,見淵沔闔眼睡著,便伸手輕輕搖搖他。

“爺,藥煎好了,快起來喝了罷。”

淵沔充耳不聞,仍舊睡著。雖已是晚春時節,他身上仍蓋著猞猁猻大毯子,炕下生著火,那熱氣騰騰地直直撲在身上,不出一會兒,未挽便感到渾身汗津津的,脖頸間出了香汗,將那琵琶襟濡溼了。

“爺——”未挽撐不住又喚了一聲,淵沔這才睜開眼,瞧見她手裡的藥碗,眸子裡突然閃蹦出光亮來,費力地抬手打翻。

未挽一驚,那烏泱泱的藥湯便悉數灑在她天水綠色二花捻珠緞衫上,一團團暈開成了紫色。

寶落在落地罩後聽得那聲脆響,一時顧不得,忙衝了進來,蹲下身子收拾清理。

“不吃藥,病怎麼能好?”未挽心下氣急,也顧不得衣裳,忙叫寶落再端一碗來。

“誰讓你個下作東西進來的?出去!”淵沔粗重的鼻息噴在身上的大毯上,那細軟風毛一圈圈的漾開。

寶落渾身亂顫,勉強收拾完地上的殘骸,忙退了出去。

“吃這勞什子的藥——”淵沔頓了頓,似乎提起所有的力氣來,“好不了的。”

“爺不吃藥,老祖宗太太們知道了,可是要怪罪我的。”

淵沔忽的激動起來,掙扎著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