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教授只能讓我們四個躲在屏風後面,沒有訊號,不許說話不許動,好象邱少雲。等老教授安頓女病人脫了鞋、脫了褲子、在病床上仰面躺下、兩腿蜷起岔開呈截石位後,一個手勢,我們從屏風後面陸續鑽出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那個女病人狂叫一聲,彷彿看見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拎了褲子就竄了出去,鞋和皮包是幾個小時以後回來取的。

白先生是個很有激情的人,講話動情時,眼底一突火花。我完全可以想象,白先生年輕的時候多麼招姑娘喜歡。第一節課講解剖概論,白先生上竄下跳,用古希臘文在黑板上寫下阿波羅神殿中的神諭:認識自己;用英文背誦莎士比亞關於人的頌歌;問我們,人的拉丁文學名是什麼。班上一個叫車前子的韓國留學生當時坐在我旁邊,滿懷崇敬地仰望著白先生,小聲問我:“白先生是不是一個偉大的科學家?”我說我也給你講個關於莎士比亞的故事吧,一個老紅軍,參加革命之後,先後跟了陳獨秀、張國燾、林彪。運氣不好,又沒文化,不識字,所以一生不得志,一生未娶。老紅軍作風正派,不奸不嫖,所以臨死前,幾十年,除去自瀆,還是童男。老紅軍臨死前,老淚縱橫,死不瞑目,大聲疾呼:“莎士比亞!莎士比亞!莎士比亞!”周圍的老戰友,老部下都糊塗了,老紅軍沒文化,不識字,怎麼念念不忘莎士比亞呢?只有旁邊一個小護士是老紅軍的同鄉,聽懂了,一個人偷著樂,告訴老紅軍周圍的人,老紅軍說的是家鄉土話:“啥是逼呀?啥是逼呀?啥是逼呀?”車前子理解之後對我說:“秋水,你不是好人。你是個淫穢的人。你是個低階趣味的人。”然後問我:“你是不是一個偉大的文學家?”

白先生撣完菸灰繼續說:“這次考試,生殖系統一定是重點,我不想你們將來露怯。文革之後,咱們醫學院剛覆校,咱們婦產科老主任問一個你們的師兄,卵巢多大?你們師兄雙手比了個雞蛋大小;老主任追問,卵巢多大?你們師兄雙手比了個鴨梨大小;老主任再問,卵巢到底多大?你們師兄比了個皮球大小。老主任說,我看你還是再重新上一年吧。你們師兄就蹲了一年班。希望你們今後別這樣替我丟人。”其實這個問題有些不公平,如果問我們師兄,###多長,師兄肯定知道;即使不知道,臨時比劃比劃,也就知道了。

“顱底那些孔考不考?”

“考。”

“有一天我在澡堂子遇見內科主任。沒話找話,我問他,您還記得顱底那些孔,都分別有哪些結構從中間及周圍穿過。他回答說,他怎麼會記得。主任都記不住,說明沒用。不做腦外科,不做神經內科,就沒什麼用。既然沒用,為什麼還考?”厚朴繼續問。

“你每頓吃飯,之後都拉成了屎,你為什麼還吃飯?你記住。學過之後、記住之後再忘掉和從來沒學過、壓根兒就不知道,不一樣。即使忘了,你至少還知道在什麼地方找。就象你們在北大預科學的東西,你們記得多少?但是那種訓練會讓你們一輩子受益。那是人文關懷,那是科學修養,那是金不換的。國家、學校是把你們當大師培養,不偷一時的懶兒,不爭一時一地的得失。懂不懂?其實,好些東西要掌握方法,比如顱神經,十二對,記我教你們的口訣。”

“一視二嗅三動眼,四滑五叉六外展,七面八聽九舌咽,迷走副脊舌下全。”

“對。”

“好象小時候玩洋畫。三國洋畫,呂布最厲害。一呂二趙三典韋,四關五馬六張飛。”

“對。”

第十三章:包書皮(二)

很多道理是相通的,正經學出來的東西,沒有性情在,沒有一樣是能用上的真功夫。在街上打架,練習勇氣;在視窗裡挖地雷,練習邏輯;談個姑娘,練習表達。細細想來,我所有文字的功底都是圍繞我的性趣味,捋著我的###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