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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邊上的一個茶館喝茶,桌上的查良錚(穆旦)說:“沈從文這樣的人到聯大來教書,就是楊振聲這樣沒有眼光的人引薦的。”
1943年7月,沈從文晉升為教授,月薪三百六十元。實際上,沈的薪水並不高,據餘斌在《西南聯大·昆明記憶》記載,比沈晚兩個月晉升的法商學院教授周覃祓只是英國愛丁堡大學商學士,還比沈小8歲,1942年才擔任講師,晉升教授後月薪是430元。沈從文的薪水實為教授一檔的最低起薪。
美國學者金介甫為寫《沈從文傳》採訪過錢鍾書,錢說,沈從文這個人有些自卑感。錢鍾書的中篇小說《貓》中的作家曹世昌,據說原型就是沈從文。錢寫道:“他在本鄉落草做過土匪,後來又吃糧當兵,其作品給讀者野蠻的印象;他現在名滿天下,總忘不掉小時候沒好好進過學校,還覺得那些‘正途出身’者不甚瞧得起自己。”
梁實秋寫道:“從文雖然筆下洋洋灑灑,卻不健談,見人總是低著頭羞羞答答的,說話也是細聲細氣,關於他‘出身行伍’的事他從不多談。”
公開瞧不起沈從文的是劉文典,在討論沈從文晉升教授職稱的會議上,他勃然大怒,說:“陳寅恪才是真正的教授,他該拿四百塊錢,我該拿四十塊錢,朱自清該拿四塊錢。可我不給沈從文四毛錢!”還有一種版本,“沈從文是我的學生,他都要做教授,我豈不成了太上教授?”
有一次跑警報,沈從文碰巧從劉文典身邊擦肩而過。劉面露不悅之色,說:“我跑是為了儲存國粹,學生跑是為了保留下一代的希望,可是該死的,你幹嗎跑啊?”另一種版本寫道,劉對擦肩而過的沈面露慍色,對同行的學生說:“我劉某人是替莊子跑警報,他替誰跑?”
1983年,年逾八十的朱光潛發表《關於沈從文同志的文學成就歷史將會重新評價》一文,稱全世界得到公認的中國新文學家,只有沈從文和老舍。此文引發一場風波,朱被批評是“無視這些作家(按:指沈從文、徐志摩)思想上的明顯弱點或錯誤”、“誇大他們藝術成就”,隨後又說他的這種論調是“精神汙染”、“不良的傾向”。最後,朱光潛不得不連續作了兩次“檢討”,才算了事。
【恐懼】
沈從文說:“楚人的血液給我一種命定的悲劇性。”
1948年,解放軍包圍北平城,國民黨軍隊退守城內,兩軍成對峙之勢。國民黨通知在平文化名流,限期南下,沈從文也通知之列。北大學生、中共地下黨員樂黛雲及左翼進步學生李瑛、王一平等人先後登門,希望沈留在北平,迎接解放。沈從文對張兆和說:“我不能說厭,可是卻有點‘倦’。”最後,他為了家人,還是選擇了留下。
馬逢華回憶:北平圍城的後期,沉悶了好久的北大“民主牆”上忽然又熱鬧起來,幾份壁報集中火力,向沈從文展開攻擊。其中一份將郭沫若在香港寫的辱罵沈從文(“粉紅色的作家”)、朱光潛(“藍色的作家”)和蕭乾(“黑色的作家”)等人的文章,用大字照抄。有些壁報指責沈作品中的“落伍意識”,有些則痛罵他是一個沒有“立場”的“妓女作家”。
沈從文14歲的長子沈龍朱去北大看熱鬧,回家後告訴了父親。沈從文感到這次是對他的“一次真正的全面否定”,先前的擔憂很快變成了現實,他害怕,恐懼,覺得有一張網在收緊。他感覺壓抑,認為有人要迫害他,總覺得受到了監視,擔心隔牆有耳,和家人說話將聲音壓得很低,常喃喃自語:“清算的時候到來了!”“生命脆弱得很,善良的生命真脆弱……”
有人寄匿名信警告沈從文,信中畫了一個槍彈,稱:“算賬的日子近了。”沈不知會面臨怎樣的禍事,將一部分書分送給朋友和同學,說:“我這個人也許該死,但是這些書並沒有罪過,不應該與我同歸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