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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意,告訴我他儲存的二十六本《吳宓詩集》不到半月曾被人“偷走”。尤其令人氣憤的是,“十年動亂”中有人拿了他的書,知道他恢復工資後,送還一兩本書就索費幾十元,依這樣的特高價收回一部分不能成套的書,每月工資即付一空。補發工資後,除還一部分外債和賙濟了幾個困難的學生外,大部分就是花在贖回被人拿去的書上。殘酷鬥爭,無情折磨,使他的神經近乎失去了控制。這些人就是掌握了他愛書如命的特點,才這樣詐騙他。甚至他手上的一塊價值幾百元的進口表,也被重慶鋼廠兩個無賴用一隻僅值六元錢的小鬧鐘“換”去。他動輒被騙走數十元乃至百餘元。
【悲逝】
1977年,生活已經完全不能自理的吳宓,由其胞妹吳須曼領回陝西老家照顧。
在這之前,吳宓原本就答應妹妹要回陝西,但是有人捉弄他說:“你吳宓是大教授,回原籍後,地痞流氓晚上破門而入,要你拿出錢來,沒有的話,就要殺你。”聞聽此語後,無論妹妹吳須曼如何勸說,他都不願意回老家,直到他臥病在床,生活不能自理。
吳須曼去接吳宓時,他唯一的錢就是枕頭下的七分硬幣,只好預支工資購買車票,行李卻很簡單——一箇舊木箱,除幾件衣服外,就是幾包日記和殘缺不全的一些文稿。
吳宓回到老家,暫住在麵粉廠吳須曼的宿舍裡。之後租了一間民房住下來,吳宓每次吃飯時總要問:“還要請示嗎?”吳須曼告訴他說:“‘四人幫’已經被打倒了,都不請示了。”
經過一段時間調養,吳宓病情漸漸好轉,由人攙扶著可以下床在院子活動。精神狀態好時,他便給妹妹和小外甥女講自己兒時的往事,講留學美國的和歐遊的感受。在往日美好的回憶中,尋求風燭殘年時的心靈上的安慰。
1977年,高考恢復。在吳宓的影響和鼓勵下,他的外甥女決定考大學。於是吳宓便以僅有的那份精力為小外甥女補課。
1978年1月14日,吳宓忽然食量大減,第二天只能喝幾口牛奶。隨即吳宓被送往醫院進行搶救。彌留之際,吳宓仍無法驅散在西南師院那段瘋狂歲月裡被殘酷折磨時留下的陰影,他大聲叫喊:“給我水喝,我是吳宓教授!給我飯吃,我是吳宓教授!”
17日凌晨3時,吳宓先生離開這個他熱愛卻又讓他痛苦的人世間。1981年1月17日,吳宓的骨灰,由妹妹吳須曼送至安吳堡,葬在白雪籠罩的嵯峨山下。
【評析】
溫源寧這樣評說吳宓:“一個孤軍奮戰的悲劇人物,然而,更可悲者,則是吳先生完全不瞭解自己的個性。他自認是一名熱誠的人文主義者和古典主義者,但他的氣質卻是徹頭徹尾的浪漫主義者。他的純真和誠懇,任何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惟獨他自己卻看不到。”
錢鍾書在書評裡寫道:“吳宓從來就是一位喜歡不惜筆墨、吐盡肝腸的自傳體作家。他不斷地鞭撻自己,當眾洗髒衣服,對讀者推心置腹,展示那顆血淋淋的心。然而,觀眾未必領他的情,大都報之以譏笑。所以,他實際上又是一位‘玩火’的人。……最終,他只是一個矛盾的自我,一位‘精神錯位’的悲劇英雄。在他的內心世界中,兩個自我彷彿黑夜中的敵手,衝撞著,撕扯著。……
沒有哪個正常人能像他那樣擁有兩顆心靈,儘管一位正常人也會出於實用目的而良心不安,但精神上不會有衝突。他的心靈似乎處在原始渾沌的狀態,以致不能形成任何道德差異——又溼又粘的泥餅是不會被缺乏智慧的燈火烤乾的,與其說他的心靈沒有開化,倒不如說沒有個性。但吳宓先生的心靈似乎又處在一種缺乏秩序的混亂狀態——每一種差異在他腦海裡都成為對立。他不能享受道德與植物般平靜的樂趣,而這些是自然賜予傻瓜、笨伯與孩子的禮物。他總是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