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偏殿一側,有間小園,所種花草甚少,多是常青之木,中年太監進到園中後,帽下的耳朵輕輕抖動,剛才躬平的身子直了三分,大步走向望見前方明月半掛的樹下,一身明藍的男子。

“主子。”易容之後的阿生,並沒有用佯裝出的難聽嗓音,去磨人耳朵,“您若是乏了,咱們就先行離席吧。”

阿生能夠清楚地察覺到,眼前之人的向來難測的情緒,正在清晰地波動著。

李泰沒有回應,而是抬起頭,看著西方,層層宮牆那頭,在夜色中模糊難辨的殿閣,那是後宮的方向,他的臉上露出從來不曾被人看到過的,一絲可稱之為哀傷的神色,淺淺的,卻又沉沉的。

幾乎是從小看著他成長的阿生,面色一陣複雜之後,暗歎一聲,道:

“若是……您大可不必這樣——”

“慎言。”李泰在他出聲之後,外露的神色當即收斂,抽過他手捧的褻衣,一邊往身上套,一邊朝著花園另一側的出口走去。

“去稟報一聲,本王身體不適,先回府。”

再說遺玉被杜若瑾送到歸義坊門口,換乘了秘宅的馬車回去後,心思便被盧智在程府外接到的那封信佔去。

究竟是什麼急事,讓人找到了程府,又讓盧智急著趕去,不得不讓杜若瑾送她。直覺告訴她,這事肯定和上午在棚裡聽到的流言有關,難道是他們的身份被外人知道了?

“小姐,您今日就不用練箭了吧?”平彤雙手棒上一碗從中午便開始熬製的熱湯,問道。

“嗯。”

就射藝和棋藝的比試都順利過關,就算是要練,也不用急於一時,在這秘宅裡練習,雖然棋射之時同李泰的相處讓她舒適,可在理智上,她很清楚,李泰夢魘解除之日將近,能少接觸最好。

九項藝比只剩明日的算藝和最後的禮藝,盧智知她九宮學的不好,卻並不擔心她出漏子,反而叮囑她,剩下的兩項比試,切記不可出頭。

今年的太學院可謂是收穫頗豐,已經有五塊木刻都落入其囊中,打破了上次因盧智拿得兩塊木刻的四塊記錄,這是五院藝比自始至今從未有過的事情。

受傷的程小鳳今天還偷偷地告訴過她,這次五院藝比的首院和第二,好像是有什麼好處在等著,這首院是太學無疑,那這第二的位置,則是被剩下的四座學院都瞄著。

遺玉喝了一碗熱湯之後,便到書房去練字,等著去宮中赴宴的李泰回來,一是為了幫他上藥,二是想要為對方這些時日來在射藝上的指點道謝。

只是過了子時,也不見有人回來,遺玉想到下午程小鳳告訴她,有關今晚她因傷缺席的宮中家宴事宜,看著桌上一面秀氣的小字,她輕輕搖頭。

平彤和平卉看了時辰,相視一眼之後,對著開始打哈欠的遺玉道:

“小姐,李管事走前吩咐過,若是子時還沒回來,再讓奴婢們轉告,讓您先休息。”

“好,那就洗洗睡吧。”沒有等著人,遺玉忽略掉心中些許的失落,洗漱之後,躺在床上,任平彤用藥酒給她擦著手臂,緩緩入眠。

一個時辰後,小樓之中沉寂下來,西屋窗下孤立著一道明藍色的身影,單手貼在窗上,在屋簷明滅的籠火中,是一張眉頭輕鎖的俊美臉龐。

第二六八章 等不及

儘管射比試已經過去,無須再清晨練箭,遺玉還是按時醒來,揉揉眼睛,望著斜對面窗邊的花鳥屏風迷瞪了一會兒,才開口喚道:

“平彤。”

一刻鐘前就守在門外的兩個丫鬟推門而入,一人捧著茶杯,一人端著銅盆走到床邊。

“王爺回來了嗎?”雖她不打算早上再練箭,還是要去說一聲為好。

平彤道:“王爺昨日未歸,小姐現在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