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眼看見渾身裂紋的陸沉,伸手去接他臉上滾落的血珠:"沉哥,你眼睛怎麼紅了?"

無相天的穹頂開始墜落星火,如煙花般絢爛又危險,阿良的酒葫蘆突然倒扣,強大吸力裹挾著三人瞬間吸入壺中天地。這裡漂浮著四座天下的虛影,每座天下都拴著青銅鎖鏈——

浩然天下的鎖鏈纏著李槐的破碗;

青冥天下的鎖鏈繫著崔瀺的殘卷;

蠻荒天下的鎖鏈扣著寧姚的石像;

蓮花天下的鎖鏈……竟拴著陸沉的無相骨!

"第二枚因果錨點已現。"阿良戳了戳寶瓶額間硃砂,"現在,該還債了。"

六、蛻鱗痛

陸沉突然將手插入自己胸腔,扯出跳動的心臟——那竟是一枚刻滿神文的青銅錨。錨尖刺入寶瓶硃砂痣的瞬間,四座天下的鎖鏈同時繃緊。

"當年你為救她,用自己一片魂鱗替她擋劫。"阿良的聲音似嘆似笑,"這片鱗,就是最好的錨點。"

劇痛中,陸沉看見無數記憶碎片:七歲孩童在雷劫中抱住昏迷的寶瓶,背脊被劈出焦黑鱗片;齊靜春跪在青銅棺前,用戒尺撬下他一片本命鱗;最清晰的畫面裡,安的斷臂正握著這片鱗,在光陰長河刻下"李寶瓶"三字……

當錨尖完全沒入硃砂痣時,周遭氣流猛地一滯,寶瓶眼眶泛紅,突然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抱住陸沉:"沉哥,這次換我疼。"她額間硃砂光芒大盛,瞬間化作鱗片,生生剜出自己的一魂填入陸沉破碎的靈臺。

七、炊煙起

無相天的灰雪突然停了。

陸沉抱著昏迷的寶瓶跪在廢墟中,頭頂是炊煙凝成的"人"字。遠處的劍氣長城殘碑上,阿良用劍刻下新的賭注:"押陸沉一頓槐花餅。"

凍土緩緩裂開細密縫隙,悄然鑽出嫩綠的草芽,草芽柔軟卻堅韌,輕輕纏繞著陸沉的無相骨,不多時便開出星星點點的槐花。他神色恍惚,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那個雨夜,寶瓶把最後半塊餅塞給他時說的話:

"沉哥,你要活著,活著才能教我寫'人'字。"

:()劍來:人間如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