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瞬間裡在想什麼?

那自己呢為何推開他?

自己當時又在想什麼?

每次想到這裡就想困獸走進死路一頭撞上一面銅牆鐵壁,頭遽然又開始痛,像被劈開的裂縫裡盪出了餘震,深深往根裡去。

祁歲桉用手扶住頭,埋在雙臂間,看上去十分痛苦。

“殿下,”花朝趕忙走過來,“我給你開點安神的藥,你好好休息。”花朝看他這樣子又有些於心不忍,懷疑自己是不是演得有些過了。

縣令送來的那些藥,可不是什麼以次充好的樣子貨,黨參、靈芝、枸杞、熊尾都是貢品級別的,更不要說什麼雞鴨鹿鵝,廚房天天都做不過來。

陸瀟年雖然吃得不多,但有這些吊著,已經脫離了最初的危險。

但是……

既然已經演了,花朝瞭解祁歲桉的性子,就算此時他還是會走,但也不會真的罔顧救命之人的性命之憂一走了之。

祁歲桉胸口悶悶咳出兩聲,抬起頭,像是要起身。“我欠他一條命,我還他便是了。”

這話把花朝嚇得不輕,立刻扶住他道,“殿下,切不可這樣想。他為了找你……唉”這些話花朝在心裡轉了一圈也沒敢說,他知道現在祁歲桉心裡恐怕還是沒有接受,說得太多隻會成為負擔,只會讓陸瀟年在他心裡更加可怕可恨。

他們其實都沒有時間好好相處過,花朝知道這根本急不來。

於是他放輕緩語氣道,“殿下,樂安還盼著來看你,前幾日聽聞你落水昏迷不醒,又發了熱,現在才剛好。你們二人此刻的身體實在不敢讓你們激動。等殿下養好了身體,我讓他來看你。”

聽到樂安的名字,祁歲桉喜出望外地眼眸亮了一瞬。

“他在這?”

“嗯。”花朝點頭,“此次出京來尋殿下,陸將軍同意將樂安一併帶出來,樂安現在已經不是宮裡人,將軍給了他自由身。”

祁歲桉沉默。

“先喝藥吧殿下。”

祁歲桉接過藥碗,苦腥味沖鼻,頂得他喉嚨處發酸。

祁歲桉仰頭而盡,舌根處留下濃郁的苦澀。“那今夜呢?”

“今夜……我去看看他的傷,但我估計他緊繃了幾日的心絃一鬆,八成是早就昏睡過去了。”

花朝說的一點沒錯。

陸瀟年出了翠軒閣,走出沒幾步就開始覺得天旋地轉。強撐回房裡,距離床榻還幾步遠的時候一下向前栽過去,幸好一旁有清秋把他一把扶住。

幾乎是昏死過去一樣,怎麼叫也叫不醒,把清秋嚇得臉色煞白。

花朝來看過後,沒想到他這一睡居然睡了兩天一夜。等陸瀟年睜開眼睛時,居然以為自己還在夢中,眼前都是幻覺。

因為他看見祁歲桉長髮垂肩正披著黛青鶴氅,眉頭緊皺地望著他。那雙冰冷如霜的眼睛令陸瀟年渾身冷得一哆嗦。

祁歲桉面無表情,看不出悲喜,像水面上的一塊浮冰。但眼窩深陷了下去,顯得人清瘦地可怕。

“你醒了。”祁歲桉道,若不是眼神一錯不錯地落在他臉上,陸瀟年幾乎都要猜不出他在同誰說話。

花朝快步走進來,看著他倆,眼睛裡含著點笑意道,“還得靠是殿下福澤深厚啊。”

陸瀟年掀眸問:“我睡過去了?”

“你是睡死過去了。”花朝有恃無恐地笑了一下。說完他往祁歲桉身上看了一眼。

陸瀟年看他手裡那碗濃得像泥漿一樣的藥,皺起眉,頭微微朝後躲了一下。

但這微乎其微的閃躲一寸不落地落盡了祁歲桉的眼中。

“我不喝。”陸瀟年不自在地偏開了點視線,最終落在祁歲桉白中透粉的指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