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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吳晴不接電話,搶著問:“吳晴說的?”頭上的肥皂泡癱軟地往下滑,打溼了他的軍綠色絨線衣。
“不是,她媽媽今天剛來過,讓我管管你。”
徐天頭炸了一聲,這才感覺到肥皂水流進了眼睛裡,他忙低頭沖洗,生怕父親看到他的狼狽相。
吳晴晚上得知俞教授去找徐天父親攤牌後,相當生氣。她彆扭,她討厭媽媽什麼都參與做主,“你越是要管我,我就越要跟他好。”吳晴甩給媽媽一句話。
吳晴對車間的空氣很敏感,機車傳遞出來的熱烘烘的味道,原來讓她感覺非常溫暖,非常踏實。但是現在,她卻總是感到窒息。好在師傅廣滬對她比較照顧,總會准許她在外面散心。
陽光讓她變得慵懶,車間的聲音因為遙遠而變得溫馨。吳晴不知道徐天是不是報上名了,複習資料都給他準備好了,卻無法和他通電話。
她想馬上給他寫封信,正要去找紙筆,一起身,卻看到徐天就站在她眼前。她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你……徐天!”她好像不認識徐天了似的,望著他故作神秘的笑容,驚得失去了表情。
六 準備一千塊錢結婚(3)
但這就是徐天,她熟悉和喜歡的徐天。他做事情總是出其不意。徐天知道,吳晴是吳晴,她媽媽是她媽媽。見到她,他又恢復了輕鬆和神氣的樣子,沒有提昨晚父親和俞教授見面的事情。
吳晴想到自己最近幾天的煎熬,想到媽媽的質問,突然覺得委屈極了,眼淚一下掉下來了。她下意識地要抱住徐天,徐天颳著她的鼻子說:“哎哎哎,這可是你們單位,大白天的。”
吳晴不好意思地往四周看,卻見廣滬從不遠處過來,手裡還捏著塊紗巾。徐天也認出來了,他喊道:“陸廣滬!”一邊招著手,像跟一個老朋友打招呼。
吳晴顯然沒料到他們認識,她用詢問的目光望著徐天。
徐天拍著廣滬的肩膀說:“何止認識,好朋友了!”
“是。”廣滬有些發窘,但也面帶微笑。
這是三個年輕人第一次站在一起。
三個人都各懷心事。尤其是徐天,其實處於一種非常危險的轉折期,但是也唯有他不自知。這個聰明人,總是能夠忽略那些自己不在意的、其實非常重要的東西,同時也能抓住和創造一些別人意想不到的奇蹟。比如現在,他不知道吳晴已經懷孕,他只知道她的母親不願意他們的事情,但並沒有意識到那有多大的威懾力。再比如,他也不知道已經輕鬆自然地透過一場棋局變成了好朋友的廣滬,正是他潛在的情敵。
他不知道這一切,單純地站在機床廠房的石凳旁。銀杏樹站在他們的身後,樸素而又華貴,如同他們燦爛的笑臉。
廣滬背過手捏著坦尚尼亞紗巾。
吳晴梨花帶雨,又掩飾不住一絲淺笑。
徐天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
來不及解釋和介紹,廣滬帶他們去了自己的宿舍。只有廣滬這樣的資深車工,才有獨間宿舍。他好脾氣,另外一把鑰匙指不定在誰手裡。所以屋裡有一攤夜班下來的工人在打牌,像是燒開的一鍋水。他們臉上貼滿了紙條,望著三個各懷心事的人進來。
廣滬像個長者似的,驅趕他們說:“散了,散了吧,來朋友了。”
工人們和他打趣,正準備說是不是要佔領陣地和女徒弟談物件,話還沒出口,看到吳晴真進來了,乖乖住嘴。徐天進來的時候,他們知道必須離開了。
徐天招呼說:“不好意思啊,騰個地兒,哪天有空陪大家玩一把。”
這話大家都愛聽,就捏了撲克牌踱出去。他們不時回頭來看,仍然覺得這三個人有些奇怪。
廣滬藉口出去打水,徐天貧嘴說:“師傅英明,我正好口乾舌燥呢。”